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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选粹】凌代琼|​​跟 踪

 新锐散文 2022-04-11


新锐散文

情怀温度

情感,思想,

角度,视野

跟    踪

我心里有点慌张,一边走路,一边东张西望。像地下党甩尾巴一样,左转右弯地在爱国新村的小巷里鱼游。绕弯到杨同学家,心神不安地叫他出去看看是什么人跟踪我。你真搞笑,我屋前屋后转了几圈,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碰到。什么年代,还有人跟踪,说梦话吧!杨同学的声音碾压着我的恐慌,我悄悄地从杨同学家后门溜出去。自认为尾巴甩掉了,还原自我的向新华书店走去。

第二天下班,我走我自己的路,人到杨家山的向阳路上,身后又有人影闪现。我不知道,我生活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无缘无故就伸进来一个影子。回家的路,给我带来陌生。我也就陌生的一个劲地甩身后的“尾巴”。人从商店的大门进,侧门出。转身窥看,身影一闪。我入小巷,跟踪者还是执意跟着。搞得我成了现实生活版的谍战片里的人物,躲躲藏藏与跟踪者玩“斗智”。追我一个穷小子干嘛?莫非,我身上有跟踪者需要的什么信息,或者想要对我图谋不轨。我一个小伙,怕啥。

穿过一栋平房,再从这栋平房后面绕过来,没有甩掉狡猾的跟踪者。今天,我就陪你玩。一定要看清清楚跟踪者的模样,叫你跟我玩。我爬山,这人还是跟着。可是我人上山后,在转弯处,突然一个回转。将心中的野火直喷向跟踪者。躲闪不及的跟踪者,被我回射的眼光击中。一个50来岁精干的男人,定格在尴尬中。我瞪着愤怒的眼睛,本想骂上几句。一看是位长者,也就将蠕动的嘴收住。自我确信他也没有什么恶意,然后,留下大片的空白,转身走了。

三天的跟踪,陷落了我的情绪。实在憋不住了,我还是向妈妈说了。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大白天,还怕人家把你抢了。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好的一个人,突然背后多了双眼睛盯着,怪瘆人的。非常疼爱我的妈妈,听我认真讲述,一点都不感到惊讶,还在我亢奋地讲述中,露出微微的笑容。

妈,我在跟你说事呢。你不帮我想想方法,还当玩笑。儿子,不要怕,兴许是好事呢?啊!焦虑的我不解地看着妈妈。反问,这世界也奇了怪了。被跟踪还是好事。妈妈突然笑开了。有人看上我儿子了,妈就不瞒你了,有人家要招你做“上门女婿”。

妈,这是哪对哪呀!妈妈问你,是不是一个50多岁的老头,我点点头,对。妈,你知道这事?是。那,也不和我先说一声。说了,怕调查就不真实了。那家人说的。啊?这老头干什么的?搞得神神秘秘的。我的焦虑随着妈妈的对话消失,心里舒服了。但,还是隐隐地感觉到,要动的东西还在动。那老头在夕阳里,投射到我心里的影子,比幻灯机里的还要虚幻。

我突然感到这是预谋跟踪,就跟妈妈说,你们合伙骗我呀?把我一人蒙在鼓里呀!害得我提心吊胆的。我感到这种不尊重个人隐私,蓄意让我缺知的跟踪行为,很不尊敬人臆想出的手段,再“发酵”下去,不知道成什么样。于是,我的心中生出许多不满的词来。可我面对妈妈,还是压住心中不满的火苗,轻轻说,妈,现在我才20出头,正是学习上进的好时期。对谈恋爱我一点都不感兴趣,要是那家人,有什么想法,立马叫停。妈,不聊这个话题了,我看书去了。我有点失控又气粗地说了一通话。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妈妈又聊起这事,我不听,把门一关,看书去了。人说恋爱为难,我不想恋爱,就想过自己读书的日子。可现在,连走路都要被跟踪。生活怎么这么滑稽,你不要,可有人偏要用“彩球”砸你。我知道,人就处在影子的世界里,不被影子纠缠是不可能的。但偏偏为什么就选中我,让我多读一些书不好吗?

上夜班,人从睡梦里惊醒。看手表,早晨10点多一点,刚睡一会儿。只听客厅里传出妈妈与陌生人的对话。调查得怎么样?你儿子太精了,第一天,就被发现了。跟踪到二号桥,人绕进一小巷,就不见了。儿子的一个同学住哪里。男同学,还是女同学。男的。我还解了你儿子的几个男女同学,说你儿子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人老实、爱看书。就有一点不好,哪一点?工作单位在狮子山太远了。这个我有办法解决。我的师弟马博文,在有色机关一部门当领导,找他没有问题。说话声音小点,儿子上夜班,刚睡一会儿。听着门外的对话,我想起来骂这跟踪者。由于太困了,人眨巴眨巴眼,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下班回到家,妈妈又催问我,什么时间到那家去看看。这拉郎配的行为,我非常反感。情绪化的语言就升腾上嘴唇,很生硬地吐出三个字:我不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妈妈就叫你去看看,同意不同意,都由你自己定。过个场,去,人家又不会把你吃了。非得要僵着干什么。妈妈说着话,声音与语调都变了。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说,现在,翅膀硬了,妈妈的好话都不听了,还憋着气,冲你妈妈。你说过的话都忘了。我一急,犯错了。惹妈妈生气了。知道我自己不对。就说,妈,我们因别人家的事在争,不值得。我知道你为我好,可这事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吧?说什么说,你还问我,自己好好想想吧。

爸爸病逝后,妈妈伤心过度,躺在床上不起。总是说,我的靠山倒了,这个家叫我怎么撑呀!4个儿子一个没有成家,今后,就是扒了我的皮,也撑不起4个儿子的新家呀!妈妈一哭,我们4兄弟也哭,怎么劝都不管用。最后,我们4兄弟跪在妈妈床前,对妈妈说,我们4个儿子就是你的新靠山。就有四方的困难,我们4个儿子,一人一方也把它搬了。妈妈,今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有儿子们在前面顶着扛着。相信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妈妈听了儿子们的话,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的好儿子们,有你们这表态,妈妈我就不怕了。我们母子同心,其利断金。我们一定会迈过眼前这道 “坎”。你们要记住今天说过的话。琼儿,你做饭去。老大,扶我起来。

记忆滚动出岁月的画面。眼前的妈妈,还在擦着眼泪。我走向妈妈,帮妈妈擦着眼泪说,儿不好,下次儿子不惹你生气了。

晚上,妈妈领着我,走向一个陌生世界之门,到跟踪我的那户人家去。外面黑暗包裹着行走的我们母子,我们心照不宣地互给着路上的话题。这种怪哉的被跟踪者,到跟踪者家去见面的行为,大概也很难找到相同的版本。走在路上,妈妈才告诉我,这户人家姓项。姑娘比你小一岁。平生第一次,随母亲去与不认识的姑娘,以谈对象散文名义对话。

我有礼貌喊着女生家的父母,一家三口非常热情地迎接着我们。漂亮的女生给我妈敬茶,给我倒茶。而我规规矩矩地坐着,答记者问般很机械地回答着冷枪唇炮的提问。灯光下,坐得较远,无法看清脸部表情。一半沉默,一半找话题揣度的搭腔。闲散而有条理地处在一种柔软里。

妈妈开心地在搭建着语言桥,姑娘用身姿与食物充实着间断的沉默。跟踪者项伯伯急吼吼地更新着咸淡不清的话题。使我感觉这相亲的场面像在演戏。没有台词,从现场找词汇的尴尬与生熟不对味的表演,使我坐立不安。我端起茶杯,轻呷了口茶,故意将情感黏合的幽默吐出话语,调侃地释放身体里的一些野性,用看上去的不和谐刺激项家人。可我哪里知道,独生女就喜欢这冷幽默,还风情地跨越空间的分界,走到我身边,给我续水。

妈妈看看我,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了。儿子明天还要上白班,早上5点多就要起来。姑娘立马笑盈盈地站起接话,晚上,凌哥就住我家。这难于启齿的语言气泡,冒得太突然,刺惊得我用眼直着看她。她慌忙改口说,住我家,明天早上要少走好多路呢。

回到家,妈妈问我,感觉这姑娘怎样,妈妈没有说瞎话吧!人长得好,在中学当老师,在家又是独生女,她爸妈人也不错。她爸爸跟我说,要是事成了,就招你做上门女婿。妈,我当上门女婿,你不想啊!我这么多儿子,还巴不得呢。然后,又自言自语般地说,虽然是独生女,但不娇惯。每次看到我,都亲亲热热的。多少人踏破门槛托人讲,姑娘都不同意。我看姑娘对你感觉不错。妈妈还在兴头上,我又不好再让妈妈生气,就说,哪有男女恋爱见面第一次,就住她女方家的。传出去,多不好。妈妈说,人家姑娘,那不是心疼你吗?那她怎么就不想想,心疼我妈妈。让我妈妈一个人,走那么一段黑路回家不怕吗?妈妈听我一说,就结论性地问,那你是同意,还是反对。妈妈好歹也是村主任,又不是老封建,非要封建礼仪老一套。我怕直接说出来,又引起妈妈伤心,就说让我考虑两天。

星期天,我去粮站买米,惯性地走在通往自己的路上。突然,就听到有人喊,我转身一看,就愣住了。项姓一家三口,就在门口等着。姑娘用话粘着我,你来了。手上还拿根杠子?进家里坐。我知道,是一家人误会我了。就红着脸说,去粮站买米,杠子是抬米的,我弟弟在后面。项伯项母好,看,粮站排队的人都上马路了。天又热,我妈妈还在家等米下锅呢。下次再来了。我突然感到,这个思想之外的存在,就在我的必经的路上。

我很慌张地逃离。哪里知道,生活的影子是自己的,也是别人的。影子有时也是跟风行走的。生活次序的出现,不是个人安排的。过了约一刻钟,项姑娘就沿着小路送水来了。(站在她家门口,就能看到排队的我)我喝一口。甜的,糖水。姑娘看着我笑。甜向心里流,但我却不说。而是讲,天太热了,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就排到了,米买了,我也回家去了。姑娘沿着来路走了。我用我的力量,扛起我的口粮,另辟蹊径地转道而去。来时,惯性思维的行走,已犯错了,不能在同一个地方犯两次错误。

两天后,我告诉妈妈,我不愿做什么“上门女婿”。叫我怎么回呀?儿子。就说儿子要读书,现在不谈恋爱。此时,对跟踪者,有许多话在我心里胡冲乱挤,企图冲到我的体外,我忍着自己被烧,也不放它们出来。我怕这些烧得我不安的词语,一出口会烫着我可爱的妈妈。

作者简介:凌代琼 安徽铜陵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多次获全国各类散文奖。发表各类文学作品16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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