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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爱臣:难忘教坛十五年(一)

 捉光凑影 2022-04-12


     没想到,这么快就接近了古稀之年。辗转反侧于床上,提笔忘字于台前。回想这浑浑噩噩一生,平庸至极。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有愧于父母养育,有愧于恩师教导。好在常常反省自身,虽无建树,亦无大过。就像一滴水融入了社会的大海,只是不知那翻卷的浪花中是否有我。然而,自己人生经历中15 年的教师生涯,给我留下了深刻记忆,让我终生难忘。

  

从教伊始

俗话说:家有二斗粮,不当孩子王。那是你还没到那一步。我就曾经朝思暮想当孩子王。那时,在生产队干一年活,劳动日值 2 分钱。到秋天估完产,吃 280 斤口粮,还是带皮的粗粮,温饱没有解决,饥饿限制了想象。我这小知识分子(高中毕业生),一心想从生产队的农业生产劳动中走出来,可是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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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是从公元 1972 年说起。1972 年末,我们这批文化大革命中的首届高中毕业生终于毕业了。家庭出身好的同学有的直接走上了工作岗位,有的参了军,有的去了青年点,我这个“黑五类”的毕业生就只得回乡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了。

脸朝黄土背朝天,春天种地时节,岁数大的扶犁杖,妇女点籽,我们这样的小伙子捋粪。春风大,不能刮跑粪肥,得猫着腰,跟着犁杖后面拎着粪簸箕顺着垄沟跑。你还得有眼力,不能剩下粪肥,也不能不够。捋不均匀,扶犁杖的、点籽的,都可以呲哒你。

夏天耪地时不只是“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热。还有前有拉川套的,挑边的,你得跟上,扒阳沟的轻快活,摊不到我身上。真是“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啊!

秋收时节,三春不赶一秋忙。割完地,还没拉到场院之前,得看着,看地那是我最乐意干的农活了。吃完晚饭,几个小伙伴在队长的吩咐下,可生产队辖区的地块转悠。有对劲的小伙伴,还可以跑到邻队的豆地里偷一抱黄豆,找个避风的小沟烧着吃。

冬天到了,生产队的活主要是打场。虽然寒冷,但是打场有夜饭,一般都是压饸饹。那时,每晚吃个三五碗饸饹还意犹未尽。“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汗水浸透着身骨,也洗涤着灵魂。

1974 年秋收完了。在秋冬之际,当时的赤峰县革委会主任武子英号召在全县搞农田基本建设大会战,整个东八乡的农民都以大队民兵连的形式,组队参加打粮沟门公社的大会战。我家住的是水地公社东新井大队民兵连,带队的是佟连长。大会战就是在黄土坡上修梯田。

大会战战场有大喇叭广播,田间地头有黑板报,我在参加劳动之余,给会战指挥部写广播稿,黑板报写诗(顺口溜水平的),表扬会战工地涌现出的先进人和事。

会战结束后,我在打粮沟门公社已经小有名气。正好打粮沟门公社三道井子大队缺一名民办教师,在广大贫下中农的积极推荐下,经大队和学校领导的慎重研究,我这名“黑五类”出身的高中毕业生在生产队劳动了二年多后,终于成了一名孩子王——民办教师。民办教师待遇挺高,每天和社员一样计 10 分工,每月补贴 5元钱,可别小瞧这 5 元钱,如果劳动日值 2 分钱,5 元钱就相当于干 250 天活的工钱啊!

1975 年 3 月 5 日,我到打粮沟门公社三道井子大队大西沟九队教学点上班,正式开启了我的教师生涯。九队教学点承担着八队和九队两个自然村一至四年级学生的教学工作,教学点的原任老师杨景来给我做了简单的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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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点内本也没什么,四漏八淌的院墙,大门上没有门,院墙四处可走。三间内可见天的土房,东山花堆着一小堆生火用的玉米茬子,西山花和后墙之间是厕所。三间土房的东侧一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仅有一桌一櫈一水缸一个水舀子而已。

这个水缸是全校师生共用,水是老师去井打水挑回来。挑水无论如何不敢用学生,三道井子大西沟沟深几十米,井比沟还深,成年人打水还很费劲,小学生根本打不来,特别是冬天,井台冻了冰,溜滑溜滑的,成年人打水都得先捧一捧土,垫到冰上防滑,才能摇辘辘打水。学生渴了就到办公室用水舀子舀水咕嘎一喝,老师也同样如此。

西侧两间是教室,教室东间有一南窗,西间有一南门。进入教室教室西墙上抹着水泥黑板,土坯垒的讲台已经凹凸不平,讲台上还有一个土坯垒的讲桌,下面有一个垒出来的洞,洞里放着半盒粉笔头,一块板擦上面还稀疏的粘着 3 条 10 公分左右长的毡条,讲台里侧的旮旯堆着有两筐煤,由于翻了一冬天,已经全是煤面子了。教室内放着两排课桌,坐着十多个学生,学生有大有小,别看学生不多,却有着四个年级,这个教学点是一至四年级的复式班教学。

杨老师给我做了简单的交接,匆忙地逃也似的走了,他去大队学校教学了,我则开始了我的教师生涯。教学点虽然简陋,但是这毕竟是我这个“黑五类”子女梦寐以求的,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啊!

我去生产队饲养处,抽了几棵高粱秸秆,去大队小卖铺买了几张红纸白纸和彩色电光纸,还买了一张毛主席的标准头像,我用高粱秸扎了个长方形的框,中间端端正正地贴上毛主席像,主席像左右两边糊上红纸,红纸上贴上用黄色电光纸剪的宋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8 个大字。费了两天业余时间,终于做好了,四年级的大个学生和我小心翼翼地举起来,挂在了黑板上方。

还有学生用锅底灰刷了黑板,黑板对着的东墙,也贴上了三张白纸,用剪子把剩下的电光纸剪了一圈四方连续的花边,并且剪了“学习园地”四个美术字贴上,左上角贴了一个红纸剪的放射着光芒的红太阳,右下角还画了几棵向日葵,用彩纸条把“学习园地”分成 4 份,每个年级都有自己的阵地,还把每个年级的好人好事用小红旗标出来,有模有样的“学习园地”大功告成。无论是大同学还是小同学,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课堂秩序明显好转,学习劲头明显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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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最怕生产队长来学校,因为队长一来没好事,不是薅草就是耪地。现在九队队长也破天荒地拜访了教学点,并答应暖和了就对教室修缮一番。当年还真兑现了承诺,在天气暖和后,几名社员带着穰秸和工具,把学校的三间房的外墙和房顶通通抹了一遍,原来雨季哗哗漏的教室没再漏。有的家长把已经辍学的孩子也送到学校来了.学生增加到 20 多人,教室明显地拥挤了。

教学点的工作还真是好汉子不愿干、赖汉子干不了。我自己一个教学点,校长、教导主任、授课老师一肩挑。一二三四年级的语文、数学都是我自己,一堂课讲四样,这边讲汉语拼音,那边就讲《小马过河》,这边讲加减法运算,那边讲乘除法运算。这边留下作业,那边开始讲课。这对刚刚从事教育工作的我来说,可算是极大的挑战。

为了增加学生的学习兴趣,我这个五音不全的老师也给学生增开了音乐课,还开设了图画课和体育课。体育课没有器械,就翻跟头、跳绳、踢毽子、教广播体操。备课之余,我还抄写了主席四卷的一部分。到暑假的期中会议上,我的教学点的工作受到了表扬,虽然就是一张纸的奖状,我却把它贴在我办公室的墙上,这是贫下中农对我这个“黑五类”子女的认可啊!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我的教师初始生涯既得到同行的认可,又得到广大贫下中农的好评。这年秋天,赤峰七中开门办学,七中的马老师领着他班的学生专门来到我的教学点,我给他们介绍了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抓好复式班教学工作的经验,马老师和他的学生都对我在如此简陋条件下取得如此成绩表示肯定。马老师看到我抄写主席四卷下的功夫,赞不绝口。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的教师初始生涯只有这短短的一年,一年后,也就是1976 年初,我被打粮沟门公社教育组选派到赤峰县教师进修校进修中文。进修回来后,领导没再舍得把我派回教学点教学,而是派我教中学语文。这为我这“黑五类”子女恢复高考后考上大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我怀念我的教师初始生涯,我怀念我的孩子王的高光时刻。(待续)

     ——摘自《我的教师生涯》(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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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爱臣 :1955 年 4月出生于赤峰县大庙镇,1975 年3 月参加工作。在教育战线工作 15 年,历任普教小学、初中、高中教师,职教青工补课、党校中专班、松山电大班的任课教师。后转入政法战线工作直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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