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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行——石人山随想

 刘艳琴07v97i5e 2022-04-12

在此之前,无论是书本还是口头,我都从来没听说过石人山。习惯了旅游景点的炒作,对于一切用外形附会上去的名字,都有一种本能的抵触,甚至对于许多号称是天然生成的景物也有些怀疑,在仿古盛行,花木山石都可以人工拟造的今天,抱着一腔热望而被兜头一瓢冷水的事儿实在不少,心下里已自对所谓天然形成的石人淡漠了,只是想着梅尧臣的名诗《鲁山山行》不知道写的是不是就是这个鲁山,也不敢问同行者,一怕把人家问住而都尴尬,二怕被人家目为显摆,也就在车上闭目养神。我有个午睡的习惯,如今吃完了就走,还真有点困,大红旗车宽大舒适,一会儿我就睡着了,一路上的风景自然也就睡过去了,连里程也不知道了,还是人家叫我,才知道已经到了。

早晨出发时,佟局长就说要多穿衣服,山上很冷。果然不假,卷地的风呼啸而过,林涛阵阵,树枝刷刷地响,山峦重叠,山石嶙峋,完全是深山峡谷的感觉,我脱口说:“这里要是藏他个千军万马的也没问题。”佟局长说:“那是啊,当年岳飞的大将牛皋大获全胜、骑在了金兀术身上的那个伏牛山,就是这,石人山就是伏牛山的余脉,鲁山的一部分。这里还有个林彪秘洞,就是他那个《五七一工程纪要》里写的那个工程。今天时间太紧了,等下次来,一定带你们去看看,那里就是个小独立王国,连发电的设备都有。”惠局长显然对这个更感兴趣,急忙问:“现在对外开放了吗?”“开放了,只是现在路还不太通畅,等石人山与国道和高速公路接通了,游客就会很多了。”我心想,这林彪不愧是军事天才,这么一个山高林密的所在,隐藏起来还真是难以找到。

  我们边聊边往山上走,路边都是卖山货、卖饮料食品的店铺,也有小吃店什么的,见有人上来,纷纷出来招揽生意,滑竿也有,不过我似乎听到他们叫这滑竿为“肩舆”,这个古老的名字,一下子就带出了河南悠久的历史了;滑竿的形状与四川的也有所不同,抬杆很长,更像一个简易的轿子,几个挤在一起,也没有客人坐,想来这不是旅游旺季,游客太少的缘故吧。我们都已经走过去了,一个抬夫还在后面喊:“坐坐吧,就当是扶贫了!”这话说得我吃了一惊,回头看看,那个人并不年轻了,黑红的面色昭示着风吹日晒,健壮的身板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干这个的,脸上没有苦恼,到是在开心地笑着。显然,这“扶贫”的话有开玩笑的成分,可我的心里却不是个滋味,我又想到“我们河南人穷啊!”这句话了。

再往上走,路过一个大理石的卧碑,碑记上介绍:“相传伏牛大战中,王母督战,败归天宫,遑遽之中,轿失尧山。”原来这里有个景点叫王母轿,据说天上的神牛偷饮了玉帝的玉液琼浆,潜逃到此地,玉帝派遣了神蛙、神龟等75个天神下凡捉拿,王母娘娘便乘着宝轿,前来督战。想来是她又要幸灾乐祸了,却不料天兵战败,毫无失败准备的王母娘娘惊慌失措,连忙腾云而逃走,不但抛下天兵天将,连自己的宝轿也顾不得要了,这些遗落的东西就都落地定格,化成岩石,因此,这里的山石酷似各种蛙呀、龟呀等各种物件和兵器。看着这个石碑,我不禁想起这个王母娘娘最著名的故事——《牛郎织女天河配》,当牛郎披着牛皮眼看就要追上织女的时候,王母娘娘拔下头上的簪子随手划了一条天河,相亲相爱的牛郎织女就永远被隔开,一年才只有一天能在天河的鹊桥上见一面……那时候她是多么胸有成竹、举重若轻啊,原来这个飞扬跋扈的老太婆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活该!

  这老太婆怎么总跟这牛过不去呢?也不知道前世的他们是一对什么冤家!

  尧山?莫非这就是《水经注》里说的尧山?《水经注》写到:“尧之末孙刘累,以龙食帝孔甲,孔甲又求之,不得。累惧而迁于鲁县,立尧祠于西山,谓之尧山。”我正在疑惑着,又见一个石碑,上面正是刻着这段话,佟局长指着这石碑说:“这就是石人山上石人的来历”,又指了指山顶一个孤立的人形的石头说:“看,那就是石人,你还不拜拜,这是你们刘家的祖宗啊。”我笑了笑,未置可否。我是想,人们常说“张王李赵遍地刘”,可能刘姓的人最多了,历史上许多的姓氏都分支甚广,我们刘家,因为出过皇帝,因军功给大臣们赐过姓,保不准我就是那个赐的姓呢,即使真的是这个刘累的后代,5000年的遗传中,究竟还有没有了他的DNA也难说了,或许还可能是哪个获罪大臣怕被追责,子孙改姓的这个姓——这个姓普遍,也就相对安全,不是司马迁的两个儿子就改姓了冯和同了吗?不过,河南离山东不远,也许我真的是这个刘累的后代也未可知!只是,离石人还有很远的距离,等到了近前再拜吧。

气喘吁吁地走着,迎面是一幅摩草书的崖石刻,七、八个人一起停下来,歪着头琢磨:这刻的是什么。苏馆长是搞书法的,当然都寄希望于他,但中国书法号称是“书法无错字”,一个字,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写法绝对不是夸张,要想把别人临时发挥出的写法全认出来,恐怕编书法词典的人也不敢保证,我当然更认不了几个字。但从零星认识的几个字,可以蒙出来这就是《鲁山山行》,见大家都苦恼于不认识,我就只好实话实说:“这是梅尧臣的《鲁山山行》,我不认识字,但我会背这首诗:适与野情惬,千山高复低。 好峰随处改,幽径独行迷。 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 人家在何许,云外一声鸡。”背完了这首诗,我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憋了一天的疑问,终于释放这这个石刻上了,真爽!梅尧臣也是在这个季节游鲁山的吧?你看他说“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严霜降落,树叶一下子就落光了,林子也就空空荡荡的了,隐藏在密林里的黑熊和野鹿都看得那么真切,正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样子:秋林稀疏,细瘦的枝柯如烟似雾,簇拥着高峻的山岩,恬淡,宁静,苍茫而辽远,偶尔有一片白云飘过,点点日斑倏忽而逝,便是这静穆中的一点灵动的色彩。其实,山上的风很大,近处的树木摇荡得很厉害,是距离让我们的视觉错认了,这距离有多辽远呢,梅尧臣告诉我们说“云外一声鸡”,可惜如今鸡不那么多,我们是没运气亲历这个场景了。

实在是很累,背包里的厚衣服不但没穿,身上还略略见汗了,等爬到缆车站,队伍已经是七零八落的,回想起那些“肩舆”,在旅游旺季时生意一定错不了,怪不得我觉得他们说“就当是扶贫了”的时候,感觉有点调侃的意味呢。喘息略定,人也到齐,我们坐上缆车,随着缆车的升高,我也越来越害怕。不是恐高,从小就爬树上房的我不知道什么是恐高,我是想起了《缆车是有双高擎的手》那篇报道: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孩子坐缆车,不料钢索突然断了,刹那间他们本能地把孩子高举过头,减缓了摔击力,孩子得救了,其他人都摔死了。呸!呸!呸!,我这什么丧气的想法,哪那么巧就让我遇上了,杞人忧天!还是看看周围的风景吧!树梢从身边划过,渐渐滑到脚下,又渐渐分辨不清是哪棵树了;左边是嶙峋的峭壁,岩石嵯峨,高耸的石峰直刺天空,山高得当住了日光,太阳只能照到右面的山顶,把山分成截然不同的明暗两截儿,显得非常突兀、耀眼,但也只是一会儿也就移了位置,很像探照灯。快到山顶的车站时,我就真的不害怕了——离地面越来越近了嘛!下了缆车,却猛地发现山脚下看到的那个模糊的石人,确乎是一个古装高帽的人型,我似乎真该拜一拜了,他姓刘啊,我们刘姓的祖先。可大家都没有拜的意思,我又不好意思起来,如果草草地比划一下,就显得更不恭敬,似乎还不如不拜。唉,我终究也没拜一拜这个石祖。

    山顶的风异常寒冷,有的地方已经结冰了,厚衣服都派上了用场。再往下看,山谷里一座孤峰却颇似倚山而坐的长须老人,从隐约的面貌上看,我更觉得像杜甫,可惜相机的档次不够,拍下来的照片没有眼见的逼真。流连了一会儿,我们从北坡下山,下山的路十分陡峭,七、八十度的陡坡接连不断,两侧还没有栏杆,我们都是学着螃蟹的样子走在台阶上的,花岗岩的台阶很新,显然是刚整修过不久,也许以后会装上栏杆吧,否则难免出事故。接近山脚的时候,路就平缓了,风依然强劲,安徽萧县博物馆的苏馆长厚衣服穿在了身上,装衣服的塑料袋还拎在手上,被风吹得鼓鼓的,很是好玩,我便咔嚓一下偷拍下来,还给这个照片取了个虚幻的名字:鲁山的风。这个塑料袋到底没有白拎,到山下时用它装了一种树的种子。这种子很特别,在树叶落尽了的初冬像开了满树的小红花,是萧条中灿烂的希望。苏馆长想种到他们萧县的博物馆中,从这一点上看,他说的“因年龄大了已经几次辞职,却都不被允许”的话,一定是真的,还到哪去找这么一个以馆为家的好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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