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来的钢琴家人物志。十八世纪初期,克里斯多夫里改良了钢琴,于是开启了之后一百年的音乐盛典。钢琴之前的类似乐器是大键琴,宫廷音乐的鼻祖级人物巴赫即是大键琴的高手。 看到大键琴的原物,你就会明白,后来古尔德所说的,巴赫音乐的精髓就是指法。古尔德是在一次练琴环境太吵闹,无法听到钢琴音时,突然间领悟到的,于是乎干脆买了管风琴来练习指法,练成了钢琴界第一“双手互搏”的功夫。 与任何一门艺术或工艺一样,钢琴从一开始,就被开山祖师们分成了两个派别——以莫扎特为代表的音乐家派,和以克莱门蒂为代表的钢琴家派。前者首先是音乐家,再是钢琴家,后者则相反。 前者当然注重音乐修养,钢琴往往不过是其音乐修为过程中的辅助工具,用以创作或者分析;后者则注重弹奏技巧,以钢琴为主体,注重发挥出钢琴的全部音乐潜能,并开创出了钢琴家这么一个职业。 所以,前者的路线图是莫扎特——贝多芬——舒曼——拉威尔——肖邦,后者的路线图则是克莱门蒂——鲁宾斯坦——李斯特——陶西格。这就类似于武侠里的气宗和剑宗。 气宗讲求内里修为,讲究音乐修养,相对没有那么重视技巧,剑宗则纯粹走技巧路子,技术本身就能阐述修为。其实,也可以看出来,受大众欢迎的当然是剑宗——技巧派,赏心悦目嘛。 当然,也就注定了钢琴家,技术派在后面的发展中逐渐占据主导,从技术派一直演变为炫技派、表演派。李斯特就是技术派和表演派的最佳集合体,号称他开创了钢琴独奏会,让小女生们疯狂尖叫,同时疯狂赚取演出收入。 李斯特可能是为数不多的,到中年后期,从技巧走入修为的一位钢琴家。他在后期注重创作,而且总是试图把思想加入他创作的音乐——当代以色列钢琴家贝尔曼演奏的李斯特《旅行岁月》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其中有一个乐章都是阐述但丁《神曲》的。 最受不了的当然就是李斯特必须的炫技,不仅听起来可怕,看着弹的人的姿势和强度也很可怕。小管风琴 风格上,也出现了李斯特们的正统,肖邦的浪漫阴柔,鲁宾斯坦的力量。肖邦的强悍,敝号在去年《肖邦传》随笔中已有阐述。 这个派别的演变,也与其他领域一样,到近现代,出现了一大堆不懂音乐本身,但弹奏技巧出神入化的专家,出了一大堆手指难度大到变态的作品。 一直到二十世纪初,拉赫玛尼诺夫的横空出现。拉赫是典型的古典音乐家,爱好作曲胜过器乐,之所以后来弹钢琴,完全是为了养家糊口。结果成了作曲家、钢琴家、指挥家三栖大家。 很晚学钢琴,但弹奏的天赋没办法,很快就成为一时的名家。但他追求的,仍然是音乐为本,严格恪守古典规则,在他那里,钢琴的技巧不见了,剩下的,只是音乐的承载体。 俄国人体质的巨大手型,让他的左手可以轻易跨到十三度音阶,勉强可达十四度!所以,并非所有钢琴家能演奏他的钢琴曲,他的拉二(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拉三,都是难度最高钢琴曲。 所有音乐人对他的评价是,大气磅礴、阳刚壮美、无限崇高。作为一名古典音乐家,他更倾向于结构化的思维和音乐形式,重新把钢琴纳入到了音乐之中,琴是音乐的工具。 当代的俄罗斯又出现了普列特涅夫,身兼钢琴家、指挥家和作曲家三职。真是佩服俄罗斯民族在文学音乐艺术领域里独步天下的才华。 看完之后,重新捡起了肖斯塔科维奇和拉赫,重新听。 比较另类的,可能是敝号推介过的《十指魅影》中的古尔德。此人说技法派也算不上,说音乐修为派也难说,他是用自己独特的手法诠释巴赫的独一无二之人。李斯特是闪电的快和巨人的跨度,他古尔德却常常重视停顿与快慢交替,以节奏来展示巴赫可怕的多声部赋格,让你体会到慢也可以复杂得无以复加。当代还有一位被称作“女祭司”的女钢琴家阿格里奇,阿根廷人,长相风格上就和雨果笔下那个漂亮的吉普赛女郎爱丝美拉达一样。8岁就已经可以演奏肖邦,1965年拿了肖邦钢琴金奖。既有阿根廷人的热情豁达,也有肖邦的阴柔沉郁。其左手弹八个八度不用一秒。她比之古尔德又更贴近技法,以技法诠释肖邦。我有张她在耄耋之年与小提琴圣手帕尔曼的合奏片。只有练习了钢琴,才能体会到古人所谓抚琴是修炼自我的说法,要做到双手和而不同,心手合一,思曲合一,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是一种修行方式。就个人经验而言,真是要集中全副精力,不能有丝毫其他念头,否则即是混乱。也正是集中了注意力,才体会到琴曲之和谐,与双手对位之和谐的统一之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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