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之时,深圳大学的荔枝花香满园。当年一起种下一千七百棵荔枝树的人,却走了。 4月12日,清华大学原党委副书记,深圳大学第一任党委书记、第二任校长罗征启与世长辞,享年89岁。 从渔村到国际都市,在那个春潮涌动、梦想激荡的时代,深圳特区的“拓荒牛”们以一种敢叫日月换新颜的精神,让深圳烙上时代的改革印记。 作为深圳大学的首位领路人,罗征启创造了中国高等教育界难以复制的奇迹。 临危受命,力挽狂澜 改革的东风吹遍神舟大地,深圳这个边陲小镇迅速接入世界贸易,亟待人才搞活经济。 深圳大学的创建,刻不容缓。 时任清华大学党委副书记、年仅49岁的罗征启临危受命,奉调南下筹办深圳大学,出任该校党委副书记兼第一副校长。 初到深圳,罗征启受邀登上了当时最高的22层国商大厦,目之所及,是改革开放带来的日月新颜,而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一片荒芜的“深圳大学”。 一个小秃山和横着几条沟壑的破碎地形,板结的风化砂岩土地,连野草都长不好。空地上,只有两部推土机和几个地质勘察架。 时任深圳市委书记、市长的梁湘告诉罗征启:“就算卖掉裤子也要把大学建起来!我们拿出钱,拨出地,请你们给我们生产人才,人才!” 这一番话,以及深圳上下热火朝天的建设氛围让罗征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办好深圳大学。 图丨1983年,高景德、张益、张维和罗征启等人在粤海门校址上视察。 当时的深圳,市财政收入每年仅1亿多元,深圳市政府却毅然决然地计划拨款5000万元建设深大,但这明显不够。 17岁考入清华大学建筑系,师从建筑界泰斗梁思成先生的罗征启,走马上任后,立刻提出修改意见。学校的规划建设,由他全权负责。 宏观的改革蓝图由每一个细节绘就,草创时的深大,从校园规划到图书馆、宿舍、食堂管理都与众不同。 时至今日,深大的中心格局依然是当年模样。 图丨罗征启(左二)和当年的深大学生会成员重返校园。 “高等学校建筑群的心脏应该是图书馆,而不是党政领导的办公楼。” 因此,在罗征启的规划版图里,图书馆是一所高校中心的中心。教学楼、宿舍楼、办公楼如众星拱北,绕图书馆而建,方便实用。 学校的一切规划都以服务学生为第一要义。 最近的学生宿舍,离教学楼只隔30米绿地。只因罗征启认为,“让学生能在一二分钟内,从宿舍区跑到图书馆、教学楼,这在炎热多雨的南方,是很有必要的。” 开高校先河,深大图书馆全部开架,灯火不熄,全年开放。这里,成为无数师生求知、商磋、研讨学问的中心。 图丨开高校先河,深大图书馆创造性地采取开架阅读。 三期工程共建23万平方米,最后高速度、高质量完成时只用了1.3亿元。包括一个有1620个座位的演会中心,一个当时认为是高校最好的图书馆,甚至还建成一座微型的原子堆。 有人说,深大建设速度快,创出了“深圳速度”,其实,平均造价不到600元/平方米,也堪称奇迹。 图丨深大学生自己举办的音乐会,图书馆前人头攒动。 深大发展,日新月异,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当初的“挖井人”。 一次梁湘因病住院,罗征启特地带了几个深大的老师和同学去看望。梁湘很高兴地说:“你们还想着我呀!” 罗征启回答:“你卖掉裤子建深大,深大师生感谢你。我们来看看,你有没有裤子穿。” 一时,笑声在病房里激荡。 而窗外,是深圳特有的湛蓝晴天。 坐享其成者,不要来深大 80年代的深圳犹如一辆特快列车,速度和激情是主旋律。依托于深圳这所城市而创办的深圳大学紧随其后、奋力追赶。 第一代特区建设者以“卖裤也要建校”的豪情画下了大学建设的第一笔,“京城第一师”挥鞭南下勾勒出一幅“北有清华,南有深大”的宏伟蓝图。 深圳大学刚刚出生的那一年,这所大学的每一个毛孔都是崭新的:“特区大学、窗口大学、实验大学”,这里发生了诸多第一次:率先缴费上学、取消助学金;率先实行学分制;学生开实验银行给老师发工资;毕业不包分配…… 图丨罗征启(中)与深大首届毕业生合影 当时,全国共有1070所高校,深圳大学是最后一名参加者。 罗征启清醒地意识到,新生的深大很难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就赶超老牌名校。但作为一所特区大学,深大不需要也没必要做第二个清华北大,它要做的是自己。 在87年新生开学典礼上,罗征启校长说出了这样震耳欲聋的一番话: “想坐享其成、不想承担义务的人,不要到深圳大学来!” “不愿意自立的人,不同意学校'三自精神’的人,不要到深圳大学来!” “不敢竞争的人,不敢把我们学校、把自己培养成第一流的学校、第一流的人才的人,不要到深圳大学来!” “自立、自律、自强”的“三自”精神, 不仅为深大注入立校之魂,也把深大变成了高校改革的试验田,势如破竹推出一系列教育改革举措,震动全国,从而使深圳大学在全国声誉鹊起,成为万千学子希望之地。 深圳大学以破釜沉舟的魄力和势头,打破计划经济时代大学里的条条框框,扛起中国高等教育的改革旗帜。 40年,崛起一所好大学 80年代的深圳市曾被有些人讥讽为文化沙漠,是个只有经济和金钱,没有文化和艺术的地方。 而深圳大学的创立,抵御住了外界的纷纷扰扰,它的存在就是深圳高等教育无限可能的明证。 图丨深圳大学里几何线条优美的校园建筑。 2021年,深圳大学实际完全新增博士点总数位列全国第1,数、理、化、生等基础学科更是实现了“大满贯”“大丰收”,新增电子信息工程和土木水利2个专业学位博士点,实现了历史突破,增强了服务国家和地方战略需求的能力。 也是这一年,深圳大学国家自然基金立项数375项,立项数连续五年广东省第2,连续两年进入全国高校前15位,连续三年位居全国地方高校第1,获国家级重点重大项目20项。 作为深圳高等教育的起点,在与这座城市血脉相连、共生共荣的40年里,深圳大学的发展速度,让所有人为之侧目。 图丨意气风发的深大学子 时间回到1983年,刚下火车、从五湖四海来到深圳大学的年轻学子们,脸上还犹带着害羞、惊奇和懵懂。 与接洽老师亲切交流的他们,或许会钦佩于眼前这位清癯长者的智慧。只见他身材清瘦,额头宽大,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言谈举止稳健有方,又不失儒雅和气。 但年轻的学生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位长者,未来会是在他的毕业证书上留下墨宝的人。 他就是,罗征启。 图丨深圳校门口的黑松依然在,罗征启校长却已经不在了。 校长坚持带领各系主任到车站迎接新生的传统,在深大一直延续到1989年。 罗征启校长在任期间,深大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学生不需以“XX校长”、“XX部长”称呼他及其他校内同僚,只需称呼“XX老师”。 于他而言,一声“征启老师”,已足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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