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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新作 ‖ 魔 都

 大地菲芳 2022-04-14

  黑石短篇小说选读  

魔  都

房间里,略显昏暗的电灯光下,萧明正在给妻子擦洗身体,动作机械而认真。

十年了,他对这身体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她是他看了20余年的身体了。而陌生的是,作为他的妻子的身体,他对于它女性属性应有的奥秘和美妙却一无所知!

今晚显得有些奇怪,看着这身体,他却断断续续的想起妻子瘫痪之前跟他的点点滴滴,尤其是新婚之夜的那天晚上,也许他有不对的地方,甚至他是否就是一个混蛋,他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可是……,可是后来,他也尝试着改变,温柔以待了,可他们在床上那点事却还总是别别扭扭,磕磕绊绊……

萧明是村完小的小学老师,从民办老师转正的小学老师,这个工作对于他而言真的是来之不易。

本来,他已经快要成为一个地道的农民了。

原本学习不错的他,那年中考却发挥失常,使他与中专失之交臂,而读高中考大学,家里是没有能力再供了。

中考录取分数出来的那天,萧明沮丧的要哭,几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明天,跟着我一起去把山后那片茬子地犁了吧,扯辣子沟和玉米沟那些是精细活,这些你都得学,犁地你就先从犁茬子地学起吧。”

吃罢晚饭,父亲坐在火塘边,整张嘴至鼻孔下都埋在那不知哪个年代从哪儿弄到的炮弹壳做成的烟筒里。父亲左手扶着烟筒身子,右手拿着一截点燃的香,不紧不慢的吸着,边吸边不停地拨弄着烟筒小嘴上的黄黄的毛烟,从烟筒里就传来了不紧不慢的水翻滚的声音,小烟嘴上的黄毛烟随着他的吸气和拨弄发出明明灭灭的红色的光,然后如浓雾般的烟就从他的鼻孔和脸颊往出冒,眼睛半眯着,连看都没看萧明的说:“这是你的命,你得认……”

“嗯……,”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赶紧把头转向门。

转头向门外,然而他却看到了村支书向他们家走来。

老支书坐下后,父亲就把烟筒和毛烟给支书递了过去。支书也没客气,伸手接过去就吸了一口,然后,又眯着双眼吸了几口,说道:“萧明这孩子不错,聪明,学习认真,这次没考起也不能怪他,这也是他的命,老萧,你打算让他怎么办?复读还是上高中?”

“哎,都……都不上了,就回家种地吧,是农民的命就踏踏实实当个农民,我正准备明天就带他到山后那块茬子地教他犁地,”父亲说。

“哦……,是这样,老萧,我来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事……”村支书又吸了一口,吐着烟雾说道:“咱们村小学缺老师,你看,要不让他去代代课吧,以后当个民办老师。”

“这……,”父亲犹豫的说。

“虽说工资是低了点,可你看咱们村学校这情况,”支书又说。

“既然你这么说,那看他自己吧,你愿不愿意呢萧明?”

“我愿意!”萧明还没等父亲转过头来看他就赶紧说道。

 就这样,明取消了原本要学犁地的计划,成了村小学一名代课老师。

他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认真,努力,边教边学,边学边教,好在他初中毕业,基础扎实,又肯钻研教学方法,他的教学水平和教学成绩在不断的提高,连续几年被评为全乡乃至全县的优秀教师。后来转为民办教师,再后来通过考试又转为正式编制的老师,一切都顺顺当当,他也更加的勤奋,为人师表。

他教的学生早些年上初中考取中专的,后来教育改革后,中专已经不再吃香,上高中考大学,一年又一年一茬又一茬,就像地里的庄稼,一批批的从这大山中走了出去,他也越加的珍惜和享受那种作为桃李满天下带来的自豪。

代课的第三个年头,萧明20岁差两个月,在父母的催促和安排下,萧明结婚了。

在农村,20岁,该成为一个男人了,萧明也没怎么反抗和挣扎,他想,这一生他也走不出这大山,这命就认吧。

女方大他两岁半,本村姑娘。没怎么上过学就辍学回家了,干活是一把好手,人长的也不赖,五官周周正正,身材也属于凸凹有致的那种,皮肤不算白皙,但也绝算不上黑,典型的大众化的农村姑娘的肤色,看上去极具弹性,透着一种健康的美,一根粗而长的辫子垂到腰下,辫梢用裹着粉红色毛线的橡皮筋牢牢地扎住,防止它的散落,但也让那挺美的长发缺乏飘逸的洒脱和美感而显得有些刻板。

姑娘无论干地里的农活还是做家里的家务活都是一把好手,但性格内向腼腆,话不多,从不喜欢跟朋友小伴出去走走玩玩什么的,所以22了还没出嫁。那年月的农村,22的大姑娘,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大龄剩女,就这样,双方家长一拍即合,而萧明也没怎么反对,这婚事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电影《人生》剧照

洞房的那天晚上,萧明喝了点酒,正是酒微醺,人微醉,此意最阑珊的恰到好处的醉。

萧明的心里是幸福的,对于这一刻的到来,萧明的心里更是期盼着。

今晚,他将完成为人生中最美妙的蜕变,由一个轻轻飘飘的男孩变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厚重的男人,这是他真真正正的成人礼,是他与男孩时代的告别,从此后,他将有了属于他的家庭,他将有属于他特有的责任。

进到新房里,新媳妇儿已上床,她裹着被子,萧明脱了衣裤上床了。虽然天冷,可他心里那团火却烧得他如饥似渴,从心里到身上都热乎着呢。

掀开被子,萧明发现她穿得严严实实,萧明心里有些诧异,同时也有些失望,他轻轻的贴着她躺了下来。

可是,他心里的那股邪火让他无法入睡,他侧过身子,想要把她拥入怀中。她挣扎着,但萧明坚持着,终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可是,萧明的一只手却怎么都无法安静,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试探着,他甚至不知道他要寻找什么,隔着厚厚的衣服,被子,裤子,他依然激动地失去了思想。

终于,他摸到了她胸口的衣服扣子,他像黑暗中摸到了开门的钥匙,急速地打开了那锁,一层层的往里剥,一层层地探寻了进去,不管她怎么挣扎和扭动。

终于,他碰到了那耸立的山峰,坚挺而柔韧。他把它抓在了手中,喉咙里不由自主的咽了两下口水。

“你……,流氓!”她喊了声。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吼声,他一下就缩回了手。

“我……,我怎么流氓了?我……,我们结婚了,今……,今晚你就是……,就是我媳妇!”他有点语无伦次,她没再说什么,身体也慢慢的不再挣扎。

他那还没熄灭的邪火,从小腹部又慢慢的窜了上来,烧得烧得他口干舌燥,更涨的他似乎要爆炸了。

这一次,他似乎已不再那么慌乱,不再那么没有目标。

他的手不自觉地径直伸向了她的两腿间,再向上解开了扣子,贴着她的小腹向下探了进去。当手触到那一处零零乱乱的时候,他的心也即刻凌乱了,手像触到了电,整个身子痉挛了一下,呼吸急促,像快要窒息了一样。她的双腿紧紧地并着,而手暗暗的用劲向外拒绝着他,但他已经失去了理智,用力分开了她的双腿……

“啊……,”随着低低一声轻吼,更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成人礼。从此,他就变成了现实意义上的男人。

整个过程,她似乎并无半点异样的表情和感觉,更没有半点的迎合,任由他摆布着,偶尔有点暗暗的力,却是在拒绝着他,但转瞬即逝,也许是他那句“你就是我媳妇了!”在发挥着作用的缘故。

新婚之夜就这样索然无味的过去了,丝毫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随即进入了柴米油盐的平淡,这么快,他就成了男人。

白天她忙地里的活,他上课,而夜晚的床上不咸不淡,他似乎总是饥渴的,而她似乎却永远都不想喝那瓢解暑的水。不拒绝,不迎合,不主动,她让他进去,但她不让他动。

“你老动来动去的干嘛?还想不想弄了,不想弄就下去!”被她这一吼,萧明一下就蔫了下来,沮丧的要哭,而心里的委屈不知道跟谁去诉说。

没多久,她怀孕了。从结婚到生娃,一年多的时间,孩子是一对龙凤胎,亲戚朋友都给萧明投来羡慕的目光,而萧明也觉得老天待他真是不薄。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然而自从生了娃以后,她更很少让他碰了。

“姑娘儿子都有了,你还要咋地?”她问。

萧明被她这话噎的不知所措,心里除了委屈就是沮丧,他只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工作上,而工作也给了他应有的回报。连续五年他都被评为全乡的优秀教师,后来更是有两年被评为全县优秀教师而受到表彰。

他也因此在县里特批提前转正考试,成为了一个正式编制的教师。

 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终究感到那难以言说的寂寞和空虚。

一双儿女十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降临到这个看似平静的家庭,让这个家庭的平静更平静了。

那天,萧明跟往常一样到学校上课,而妻子则自己赶着牛车到一块偏坡地里拔辣椒。那年,他们家的辣椒特别的好,就那块偏坡地的辣椒。已经拔回来了十多牛车了,地里的估计还有十多牛车。他们家房前屋后的外墙壁上都挂满了红艳艳的辣椒,而那一年的辣椒价格也是有史以来最高的,那块地的辣椒收入就能让他们家成为90年代的“万元户”。

可意外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来了,也许是心里高兴,干活也来劲,不知不觉就拔了满满一牛车,勒装起来高高的,前面都顶到了牛的尾巴,让那头老黄牛的尾巴都已经无法甩动。而老黄牛也是一头很乖很好使唤的中规中矩的老黄牛,坏就坏在每年她都要自己赶几趟牛车到那片偏坡地去干活的,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可就是在这样熟悉的路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挖了个不大的坑,一只车轮子碾进去咯噔一下,另一只车轮子就翘了起来,车翻了。车架的左边把在侧边赶车的妻子打翻在地,并压在了她的腰部,所幸附近有做活的人发现,及时把人救了起来,但肚脐一下就没有了知觉,到医院一看:腰椎骨折,横断伤!

妻就这样瘫痪了,到现在已经12年,一双儿女都已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

12年中,他不知多少次的给妻洗澡,不知多少次的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妻子的身体,而这身体,在他健康的时候,他是从来没有看看到过的。他们是在被窝洞里完成了造人的运动,而她更从不让他开灯,每次他总是小心翼翼,倒像是在犯罪似的。

现在每个星期他都要给她洗澡,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下,他擦拭的是那样认真,动作虽然略显机械,但是轻柔。他终于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本属于他的“胴体”毫无遮拦地横陈在他的面前。

眼前的胴体,小腹的皮肤皱皱巴巴,有着一条条的竖形的白,那是孕育了一双儿女后留下来的妊辰纹,那纹是那么的漂亮,在他看来,那纹就像那勋章的绶带,从上往下自然的垂吊着,那勋章,是生命起始的源头,也是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个“家”和住过的第一间“屋”,那屋既便宜到无价也昂贵到无价。但她对每一个生命之初,都是呵护备至!

纹下端,延伸至曾经让他战栗,让他口干舌燥的那丛凌乱,此时像被秋霜打过的枯萎了的野草。两只大腿和小腿上的肌肉,因长期缺乏神经的营养和锻炼,已明显萎缩了,皮肤蜡黄蜡黄的,一如被秋风秋雨秋霜吹打过的深秋的庄稼,早已失去了黯然的生机,一派萧瑟的景象。

结婚到现在20多年了,萧明只能在偶然间猝不及防的在梦中释放着青春的活力。梦中的他从未看清楚过女方的脸,只觉梦中的女方有时对他温柔顺从体贴有加,他们柔情蜜意。融为一体,他尽情的释放,而有时又觉得梦中的女方却在挣扎,可梦中的萧明却是头丧失理智的野兽,他似乎是在强奸,但梦中那种快感却让他兴奋。但不管梦中他怎样努力,那种决堤的快感总让他无法达到。他需要爆炸,但总燃不到爆点,他就这样被憋醒,然后再难入睡,然后,然后他就只能假装上厕所,然后再让自己沉浸在那销魂的梦境中,直到亲手引爆。

电影《情人》剧照

过完年,再过了“雨水”节气,当那缕有温度的阳光穿过透着嫩黄的新芽的空隙洒向大地的时候,大地苏醒了,似乎万物都将睁开眼睛,敞开了心扉。在漫山鲜花绚烂的时节,寒假过完了。

昨晚,萧明被自家屋顶上两只叫春的猫吵的没怎么睡好。开学前夕,学生后天就要到校了,他得提前到学校看看。

开学前的准备工作得整理一下,昨晚没睡好,萧明浑身从内到外都不得劲,草草的做了顿中午饭,跟轮椅上的妻子一起吃过,他就到学校了。

学校里安安静静的,显得有些冷清荒凉,花台里,草坪上也显出了一层薄薄的、嫩嫩的绿,而教室的墙根下,也有些小草探出了头。

学校虽小,但却是个村完小。一到五年级各有一个班,两排土瓦房,五间教室为一排,另外一排是会议室和三间教室。

萧明打开会议室和五间教室看了看,黑板上和课桌上都已落满了灰尘。学校里就萧明一个是本村的,其他老师都还没有来,萧明觉得他应该来看看学校。

简单收拾了一下会议室,萧明就回家了,明天其他老师和新书就应该陆续到了,而今天学校里还是安静的有些无聊和空虚,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同时也让人感到莫名的慵懒。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的气息,有些淡淡的甜丝丝的感觉。是啊,这个蚂蚁都恋爱的季节,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些许的暧昧。萧明有些百无聊赖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出校门走500米左右,转个弯就到村头了。刚进村子,萧明就被挡住了,而挡住他的,却是两只“连蛋”的狗!

直到狗向他发出低低的吠声时,萧明才意识到他被挡道了。那狗向他刺着牙,低低的哼哼着,既像是向他示威着,又像是向他祈求着什么。

萧明这时才从那漫无边际的虚无空想中回到了现实中来。

两只狗似乎感到受到了打扰或者威胁,一起向他刺呲着牙,撕扯着,可又一时挣脱不开,只能向他发出毫无意义的警告。

萧明停下了脚步,从小生活在农村,这样的场景他见得多了,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也并不怕狗,况且,他知道现在的它们是最不具攻击性和威胁性的时候,他就静静的呆站在一旁看着它们。

不知怎么回事,萧明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袭了来,那近乎空洞的心里,突然想起小说《一个人的朝圣》中有这么一段话:如果我们都不趁着现在偶尔疯狂一下,日子就没什么盼头了。

又突然感觉他似乎就是那个朝圣者,只不过,他似乎比哈罗德更可悲的多,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悲哀在什么地方,实实在在的情况下,他甚至找不到朝圣的方向。

“兄弟,怎么看个狗连蛋看得那么出神呀,”突然,一个声音从斜对面的岔巷里传到了萧明的耳朵里,吓了萧明一跳。

“没……,没有……”小明脸上火辣辣的,有点语无伦次的说。

“什么没有,我都在这儿看你半天了,喊你两声都没理。”

说话的是萧明的小学同学,是个很机灵的人,但却没用在读书上,初中都没考取就回家务农了,听说后来到外省做生意,发了,成了村里小有名气的暴发户。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他的同学接着说:“狗连蛋嘛,跟人干那事不就是一回事吗?”

萧明更臊的慌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城里这种事多了,想干这事儿跟吃碗米线一样的简单平常。”同学继续说。

“”咋……咋……可能,犯法的事……”萧明结结巴巴的,臊的有些口干舌燥了。

“哈哈,兄弟,你啊,就是书呆子一个,没见过世面,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同学笑着说:“哪天哥哥带你去见识见识!”同学看着他说,那语气里有点不屑的味道。

“哈哈,兄弟,我走了,你慢慢看吧!”同学说着绕过那连蛋的狗走了。

萧明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拐过一个弯不见了,才回过神来,看一眼,还在连着蛋的两只狗逃跑似的回到了家里。

晚上,屋顶上叫春的猫没有再吵醒了萧明,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变成了远古时代的一个野蛮的人,在一片古老的森林中,与一群猴子为伴,他自己又似乎也是一只猴子,他和它们在树上跳,在地上跑,他看到它们一对对在干那事,全然不管他就在旁边,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两只连蛋的狗,恍惚中似乎有个柔柔的声音在召唤他,他向那声音寻去,似乎就寻到了那声音,他被那声音整个的包绕了起来,浑身的酥麻而受用,他已经听不到猴子们的吵闹了,它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身边消失了,只有那柔柔的声音似乎在舔噬着他,他看不清发出那声音的人,只感觉全身都被那温柔包裹,全无抵抗的力气与意识,但却隐隐的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恐惧。

突然,他的周围一下子亮了起来,猴子们都不见了,却是一群男男女女的人,在惊讶的看着他在跟那声音搂抱缠绵,他赶紧闭上了眼睛,却一脚踏空了,坠向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切都迅速的消失了,人、猴子、还有那温柔的声音……

开学后一个星期左右,萧明到县里开表彰会。散会后,怀揣着《荣誉证书》和奖金,还有局领导的谆谆告诫和殷切鼓励,脑海中浮现出学生们的天真和亲切的笑脸,萧明心里感到既幸福和受鼓舞,同时也莫名的感到一种压力。

明天周末,他今天不用急着赶回去,所以能赶上最后一趟回乡里的班车就行。回到乡上,然后骑自行车回到村里。

因为有轮椅上的妻子需要照顾,不然他真不想每次进城都匆匆忙忙的往回赶。他索性从教育局出来后就慢慢的走路到车站。

这城里的街道和路面都是柏油铺就的,平坦但却灰暗,没有生机,看不到春的艳丽,更闻不到农村那特有的泥土的芳香气息,独有的春的味道。

萧明正在慢慢的走着,头顶上突然“轰隆”的一声炸响,萧明这才发现,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紧接着,“轰隆轰隆”的雷声从头顶那翻滚的乌云中滚落了下来,而闪电的光冷峻而凛冽,如英雄手中极快出鞘的宝剑的光,急速地一闪,寒光刺破了这城市上空凝滞不动的空气,随着这宝剑的寒光,雨就落了下来。啊,原来,今天是惊蛰了!

萧明一激灵,这季节里,这雨来的突然,他身上没带伞,于是赶紧随着四散的人群找地方避雨。

“哈哈,兄弟,这么巧,你也进城来了?”

萧明一扭头,他那小学同学也在这四散的人群中,朝他奔过来。

“进城干嘛来了兄弟?”同学问。

“哦,是你啊,我来开会,还真是巧。”萧明说。

这雨刷刷的下了将近一个小时,却也不粘乎,来得干脆,去的也干脆,却让萧明赶不上最后的一趟班车了。

“兄弟,难得在城里遇到,既来之则安之吧,也是下雨天留客,今晚哥哥做东,我请你喝酒去!”同学说。

“不……不了,我……”萧明心里有些着急却又无计可施,有点结结巴巴的答道。

“行了,就这样吧,咱哥俩谁跟谁呀,你还跟我客什么气,再说你也回不去呀。”同学说:“走吧,咱们吃饭去!”同学不由分说,把手搭在萧明的肩膀上:“我带你吃这城里最好吃的那家狗汤锅去。”

“松毛狗,挺有特色的,我跟那老板也熟,叫他给我们上几挺'狗枪’!”

“这……这……,算……算了吧。”小明还想再说什么,但同学不由分说,早拦了一辆三轮摩的,搭着他的左肩叫他上车了,摩的一轰油门,直奔狗汤锅店去了。

狗汤锅是真香,一人两挺“狗枪”吃了下去,二两白酒下了肚,萧明已经有点晕晕乎乎的了。

“兄弟,既来之则安之吧,你就别老神不守舍的了,弟妹自己上个床应该没问题吧?”

“那……,那倒没问题。”萧明嗫嚅着道。

“这不就行了,你反正已经回不去了,干嘛还那么心神不宁的,什么都别想了,今晚就畅开喝,完了哥哥请你住最好的宾馆,好好放松放松!”同学说道,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喝酒喝酒,再干了这杯,哥哥带你去好玩的地方玩玩去!”

 “不不……,不去……”萧明心里似乎隐约知道他所说的好玩的是什么。

“哎……,萧明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三杯酒干下去后,同学扯着萧明走出狗汤锅店,又拦了辆“摩的”。

“城西舞厅,知道吧?”他问“摩的”师傅。

“知道。”“摩的”师傅答。

“走吧,哥哥带你跳舞去,可以吧?”同学扯着嗓子说,显然有些醉了。

目的地在城西一个快出城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废弃了的工地,显得有些凌乱和荒芜。

舞厅在一个地下室,入口处霓虹灯闪闪烁烁,晃的萧明有些晕晕乎乎的,酒劲似乎开始上来了,萧明开始感觉一丝醉意袭了上来,心神有些飘忽,顿时感觉浑身轻松和惬意起来。

舞厅入口处的霓虹灯下有两个卖票的。简简单单着摆一张老式办公桌,办公桌对面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保安,票是打印机打印出来的,上面写着入场券三个字,有点像20年前的电影票,但票面值不同,有印着三块的和六块的两种,就听卖票的是对同学说:“两个男的12元!”

买了票,一个保安推开一扇门,一只手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同学右手搭着萧明的左肩。

“走吧兄弟,进去!”

萧明心里有些怯怯的,但更多的是还有好奇,就半推半就的随着同学进去了。

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萧明不敢迈步,听到旁边一个声音说:“不用怕,径直往里走。”

这声音吓了萧明一跳,同学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走吧兄弟,没事儿。”

往里走了大概十多步。黑暗中一块帘子挡在了前面,同学掀开了帘子,两人就进去了,里面一样是黑乎乎的,偶尔闪现一两点昏暗的粉红色的柔光,隐约看见前面有黑魅魅的人影在窜动,耳朵里传来一曲熟悉的行律:美酒加咖啡……

邓丽君那甜美而温柔的歌声应和着这偶尔一见的粉红色的柔光,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烟味、酒味还混杂着不知什么味的味道灌进了萧明的鼻孔,萧明似乎意又更多了一些醉意。

在同学的带领下,他们摸索着在场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萧明掏出打火机刚打了两下,立马就有个高高大大的过来说:“先生,这里不允许开亮光!”吓得萧明赶紧把打火机收了起来。

音乐已接近了尾声,场里的灯光静静的亮了起来。萧明看到,整个大厅挺宽敞的,中央是个舞池,舞池四周摆满了黑色的皮沙发,紧挨墙的沙发靠背都很高,前后排坐的人相互间都不能看到,而靠近舞池一侧的沙发就不那么高了,而且是对着摆放,中间摆一张不大的茶几。

随着灯光逐渐打开,舞池中紧抱着的十几对陆续地分了开来,有的手牵手走向了沙发,大部分都各自散了,然后女的自觉地成排的站到了舞池边缘。这时,原本在沙发上坐着的或喝着酒的男人们就陆续的到舞池中,对着那一排排自觉成排的女的逐一的端详,犹如菜市场中挑捡白菜一样。

舞池中最显眼的是一个老头,秃了顶了,亮亮的脑袋上反着霓虹灯的光,鼻梁上架着一架银框的眼镜,看上去起码也得六十四五了吧。

一曲终了,只见他牵着舞伴向萧明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萧明赶紧起身让坐:“叔,您坐。”

那老头也不客气,拽着他的舞伴就坐了下来。由于沙发短,萧明只好跨过来跟同学坐一排,跟老头和他的舞伴面对面。

“兄弟,第一次来吧,别叫我叔,要叫就叫声老哥吧。”老头说。

萧明有些不知所措,但老头儿说完这话,就没再继续搭理他,伸手拦住了舞伴的小腰,那舞伴也不扭扭捏捏,顺势就坐到了老头的大腿上,萧明有些囧,但同学却很坦然。

“兄弟,害羞什么呀,在这儿,找个女人就跟买棵大白菜是一样的,哈哈……”

萧明很惊讶,忍不住又看了对面一眼。那女的也就20出头,一头黄头发看上去有些凌乱,又有些张扬,白白的皮肤,红红的唇,睫毛长长的,一袭黑色的连衣裙,刚包裹了那圆润的翘臀,同时也勾勒出她细的腰和饱满的胸,精致的透着诱人的、骄傲的胸,挑衅似的,向所有男人散发着那毫不掩饰的魅惑。

萧明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天,这就是一朵正在绽放的玫瑰!

这时,灯光已全部打开,场内响起了一曲欢快的快四舞曲:三月里的小雨,淅淅沥沥……

场中央已陆陆续续有三四对在旁若无人地舞着。这时,就听对面那玫瑰对老头说了句:“哥哥,要快哦……,”然后亲了那老头的脸一口:“我等你,拜拜!”

但见小腰一闪,一阵清风似的就飘到了舞池边缘的一排,没过一分钟,就有一个男人来牵了她的手,走到舞池中央,跟着音乐的节拍舞了起来。

哥哥?等你?

萧明惊讶了:单从年龄上看,他可以当她的爷爷了,她居然叫哥哥?这惊讶似乎催化了醉意,让萧明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

“来,咱哥俩慢慢的喝着,多坐会儿,多看会儿。”同学叫了一打啤酒,俩人就喝开了。

灯光亮了,又黑了,黑了,又亮了,舞曲换了一曲又一曲,萧明开始有些朦胧,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跳跃着的灯光和摇曳着的异性,个个都曼妙无比,空气中传来一丝甜柔的味道,一切都显得有些暧昧了起来,萧明一会儿感觉似乎更醉了,一会儿又似乎更清醒。

“兄弟,干了这杯,你自己喝吧,哥要跳舞去了,要……,要不哥帮你挑一个?”当灯光再次亮了起来的时候,同学举起杯子对小明说道。

“啊,不……,不用……,”萧明吞吞吐吐的说道。

好吧,同学喝了酒,自顾到舞池中去了,留下萧明自己坐在那儿,开始有点寂寥了起来。

萧明从内心里反感着那些直接的交易和乱,但也憧憬着异性特有的温柔,他似乎从没有过爱情,更别说书里写的轰轰烈烈的那些恋爱,半生已过,他甚至似乎从未触摸过异性。

“来,老弟,老哥陪你喝一杯吧。”

对面的老头突然对萧明说,萧明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双手举起杯子。

“谢……,谢谢……。”萧明说道,然后把酒干了。

“从没来过,第一次来?”老头问。

“嗯……,”萧明点头答道。

“没什么,兄弟,放开点,老哥我退休三年了,也是才活通透了。”老头说道:“我老伴瘫痪20多年了,去世5年了,如今,想找一个也不容易,又是子女的不理解,又是财产的纠葛各种,我们都是人,只要是人,谁不想年轻呐……。”说完伸手拍拍萧明的肩膀,起身离开了。

而萧明又再次陷入了孤独、寂寥和突如而来的矛盾和痛苦中。

“哥哥,我可以坐这儿吗?”突然,传来了一个柔柔的声音。

“啊……,嗯,可……可以,你坐吧。”

萧明有些慌乱,结结巴巴的答。

“谢谢哥哥!”女人大大方方的坐下来。

“怎么了,哥哥,不开心了,妹妹陪你喝一杯可以吧?”

还是那柔柔的声音。

“哎……,嗯……,谢……谢谢!”

小明有些语无伦次,慌忙举起了酒杯,跟那柔柔的声音碰了一下。

那声音来自一个看上去30不到的女人,女人身材高挑,细细的腰,长发披肩,瓜子脸,淡淡的美,淡淡的妆,一切显得自然而恰到好处,单眼皮,一双不大但明亮得似乎能直透人心的眼睛,一袭洁白的长裙垂到脚踝,左脚踝处系着根鲜红的小小的脚链,更显突出那一身的白。

一切都透着一股成熟的美和成熟的韵味。

那双不大的眼睛射出一束温柔而善解人意的光看着萧明,萧明瞬间就被那光电击到了,看着那光,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那柔软的声音打破这瞬间的尴尬。

“哥哥,干了。”然后把杯底朝下示意,萧明这才意识到失态了,慌忙把酒干了,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酒更醉了还是害羞。

“哥哥为什么不开心呢?”她问。

“啊,没……,没有……”萧明赶紧答。

“到这儿来,就是要寻开心的。”那柔软的声音说道:“人生短短几十年,应该开开心心才是,不然,可就辜负了来这人世间走一趟了,你说呢哥哥?”

萧明有些窘迫,一方面他从来没有这来过这样的地方,不知道该怎样的应对和进行下去。一方面,他内心深处觉得他和老头说的是对的,半生已过,在某些方面他真的感觉还从来没有真正的快乐过,老头那句“我们都是人,只要是人,谁不想年轻呐!”更让他的心底深处受到了一次不轻的撞击。是啊,人是万物之灵啊,千百年来,从人还是猴子的时候起,生命中就潜藏着最原始的音符和对那份快乐的渴望与追求,这也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的本能与权力,而现在对已过半生的他来说,却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痛痛快快的拥有和享受过那种最原始的音符和快感。但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不能成为本能的奴隶,完全听从于本能的驱使,就跟那“连蛋”的狗一样!人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这是人的幸运,但有时,也是人的悲哀,更是人和狗最大的不同,而对于萧明来说,这更是宿命,这宿命成了压抑他一生的沉重的枷锁,将伴随他一直走到坟墓而终结!沉重的枷锁下,萧明的心里有过委屈,他心里的委屈在这酒精和这空气中弥漫着的无处不在的暧昧气息的作用下,慢慢的化作了一种隐隐的不安,似乎慢慢的唤醒他身体里那原始的暗流。

萧明感到浑身慢慢的燥热了起来,而这燥热在不知不觉中推升了他的勇气,让他有了尝试的希望和冲动,他开始想要释放身体里那个被压制得太久的暗流,让太多太久以来牢牢拴在心底的那匹怪兽放飞一次!

“嗯,是……是的……”萧明语无伦次的、简单的答道。

“哥哥是本地人吗?做什么生意的啊?”

“是……,不……,不是……”

“呵呵,哥哥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那究竟是什么呀?”她继续温柔地道。

“我是……,是本地人,但不是……不是做生意的……”萧明总算费劲的把话说完。

“哦。”

“我不是本地人,是过来这边做点小生意的,可生意不景气,男人也不争气,就知道喝烂酒,喝完了就发酒疯,家暴,没法过下去了,所以今年初就回老家把婚离了。”他轻轻的道,像是自言自语。萧明看到,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即刻就收了回去,换成了笑脸,楚楚动人,看得萧明呆了,心里平添了几分怜惜。

“哎,不提那些伤心往事了,来吧,哥哥,干一杯吧,从今往后,要开心哦!”说罢,举杯跟萧明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依旧杯底朝下量杯给萧明说:“哥哥,我干了哦!”萧明赶紧端起酒干了。

“小妹姓张,哥哥呢,可不可以告诉小妹啊?”她又说道。

“我……,我姓……萧,叫萧明……”萧明赶紧说道。

“那我就叫你萧哥了,可以吗?”

“萧哥,今晚,能照顾照顾小妹,让小妹陪萧哥开心吗?”

萧明窘迫极了,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

“萧哥,里面的规矩,妹妹派哥哥跳一曲舞要十块钱,肖哥不会舍不得十块钱吧?”她又说道,还是那柔软的声音,还是那楚楚可怜。

“啊,不……,不……会……,”萧明赶紧说,心里突突的跳。这时舞曲已不知不觉换了,曲调轻柔而缓慢,像是缓缓流动着的溪水,也像在静静加深的夜色,让人慵懒而惬意。

“来吧,萧哥,该跳舞去了,让我陪你跳一曲好吗?”那温柔的声音向萧明伸出手来。萧明不由自主的也伸出了手让她握住,那手细滑、柔软如她的声音,温暖也如她的声音,萧明的手被她握住,像是套上了个温暖的玉镯。

黑乎乎的舞厅里,只有偶尔划过的一束两束或红或绿的彩色的光柱,谁也看不清谁。舞池里,她静静地贴近了他,不知何时,她的脸也埋进了他的胸膛。萧明右手轻轻地贴在她的如水做的一般的细腰,不太敢搂实。而左手被她的右手握着放在胸部,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她的发间飘散到他的鼻孔里,这轻人心脾的幽香历久而弥新,似乎一下子就拨动了他心底深处的那根琴弦,心里面就起了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他的酒似乎又更醉了,不由得搂紧了她,这一来似乎给了他极大的鼓励和勇气,也似乎一下掀去了他那羞答答的面纱。这时,她胸前的两团热也毫不掩饰地贴到了他的心尖,顿时传遍了全身,燃起了他小腹下的那团暗流。

“萧哥,你真坏,顶到我了,”她扬起脸来,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道。萧明的脸一下被这句话烧的火辣辣的,要不是在黑暗里,萧明的脸估计现在比戏台上的关公的还要红。

音乐渐渐地接近尾声,灯光由远而近,逐渐的打开了来,一曲“暗舞曲”结束了,那柔软的声音挽着他的胳膊缓缓的向沙发走去。

“萧哥,咱们不坐这儿了,坐到最里面的大沙发上去好吗?”那柔软的声音软软的说道。萧明没有反对,也没有了主张,任由那软软的声音挽着坐到了最里面靠墙的角落,沙发很高,看不到前面,也看不到后面。

她挽着他的胳膊,斜躺着,身子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极了一对小情侣。萧明默默地享受着这份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温情,灯光又再次暗了下来,仿佛整个世界又再次进入一个如水的世界,轻轻的音乐是轻轻的流淌而过的小溪的声音,他们坐在那小溪岸边的草地上,周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稻田里的稻谷低着沉甸甸的头,散发着幽幽的清香,等待着它的主人的收割,时间似乎慢慢的凝固了,萧明正在沉沉的醉去。

“萧哥,你在……,你在想什么呢?”她轻轻地问他。

“没……,没想什么……”他答道,然后继续梦呓一般的说:“今晚……好美……”接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哎……,我是不是在在做梦?”

“不是的,萧哥,能……,能抱紧我吗?”她说,他像是得到了一道圣旨,不由自主的将右手绕过他的后背,绕过她细而柔软的腰,而她顺势就躺了下去,头枕着他的小腹部,手自然的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如此亲密的接触,加上她的手指在他的大腿有意无意的滑动,萧明的小腹部又开始燥热了起来。这时,她突然把他放在她腰部的右手往上拉到了她的胸部,萧明那压制了很久的暗流一下子就被引爆了。

那邪火烧得他口干舌燥,有点头晕目眩。他再也按耐不住,小腹下又鼓胀了起来。如果说跳舞的时候,他还会发囧的话,那是她还给他留下了发窘的空间。可是现在,她连一点发窘的空间也没有给他留下了,她的手已经移到了他的鼓胀处。她欠了欠身子,够到了他的耳朵边:“萧哥,要不要我帮你……把它弄出来?”

萧明已完全没有了抵抗力,借着一点点昏暗的彩色的光,她看到了他紧闭的眼睛,微张的嘴里深深的一呼一吸,喉咙里似乎发出梦呓般的轻轻的叹息,微微的点了点头。

“哥哥,这个要给我100块钱,弄吗?”

“嗯……,”他彻底地败下阵来,他痛苦的缴了械,心一下子坠到了无底的深渊。

他的脚踏空了,双手抓不到任何的东西,这下坠让他感到可耻和痛苦。然而,从那一个点上传来的快感却让他乐在其中,欲罢不能,他的下坠慢慢的悬停在了空中,飘飘荡荡,轻轻忽忽,如一个刚挣脱了躯体而不知所措的灵魂。

正当那飘荡的不知所措的灵魂在痛苦的享受着从躯体的那一点上发出来的快感的时候,灯光突然亮了,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萧明的手一下就缩了回来,而下面还被那温柔的手握着。

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然后就听一声喊:“警察,不许动!”

刚听到警察二字,就看到入口那头真的闪进来两个警察,那温柔的手赶紧放开缩了回去,然后半蹲着身子,迅速离开,转到后一排的沙发去了。

萧明完全懵了,脑子里一下子全变成一片空白,那飘荡着的灵魂重重的摔到了地上,而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激流突然受到了这晴天霹雳般的惊吓,一下全聚集在了小腹中,激荡着,冲撞着,冲撞得萧明的小腹隐隐的坠痛,然后那阵湍急的河水突然被截断了,那个奔涌的力量重重的撞击在了那闸门上,然后形成了一个漩涡,在闸门处四处乱窜。萧明一下子就疲软了下来,而那激流却变成了漏闸的水,淅淅沥沥的流了出来,分不清是尿液还是什么。

“里面那个,请起来,跟我们走一趟!”“没听见吗?里面那个!”直到警察喊第二遍,萧明还没有回过神来,警察走到的身边。

“干……,干什么?”呆呆地问。

“干什么?扫黄!起来,跟我们到局里去一趟!”

“扫……扫……,什么……黄……”萧明这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木然的站了起来跟着走。

“叫什么名字?”公安局一间小屋子里,警察问第三遍了,声音提高了半度,显然有些生气了。萧明双手抱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头低着,漠然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全然没有反应。这时,门口一个女警察跟询问的警察打了个招呼,示意询问的警察出去一下。

“别问了吧,他我认识,他是小学老师。”女警察说。

因是初犯,加之并无嫖娼的直接证据,算不上违法,视为情节轻微,公安局里对萧明一干人等做了警示教育之后,第二天一早就签字释放了。整个过程萧明都呆呆的,不说一句话,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的公安局,也不知道怎么坐上班车回到镇上,回到家里。

到家后,他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因为是周末,没有课,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媳妇也没在意。直到晚上,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帮媳妇擦洗了身子,再把媳妇扶上床躺下,然后独自坐到客厅沙发上发呆。

他的脑子里反复出现的就是:一切都完了,再也没脸进学校了!

而这一切,为什么呢?怪谁呢?他自己?他同学?不不不!不对,不怪!要怪,怪它?对,就怪它!

他突然吼了一声,像是野兽发出了绝望的嚎叫,但那嚎叫中又透着悲哀和委屈。

“对,都怪你!”他站了起来:“这害人的东西,我要你当什么用?这害人东西,魔鬼!都是你害的,我要宰了你!”大声的吼了起来。

“什么?你怎么了?”媳妇听到他的吼声,在房间里问了一句,他没有搭理,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我要宰了你,对,我要宰了你,宰了你!”他继续吼道。

过了一会儿,媳妇在房间里听到的一声痛苦的悲鸣,然后就是喘息的声音,慢慢的就安静了下来。

媳妇的心紧张了起来,她赶紧挣扎着起床,爬到了轮椅上,打开了房间,她看到了客厅里的茶几上一滩鲜红的血!

她惊呆了,一下子感到一阵恐惧袭上心头,赶紧用手启动轮椅出了房间。眼前的景象让她惊慌了,茶几上和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而萧明的裤子退到了大腿处,身子斜斜跨着,半躺在沙发的边沿,面色苍白,气若游丝,而下面还在不住的流着血,一节生殖器掉在了茶几下面地上的那滩血里,黑黝黝的,像6月里一朵山中刚出的尚未长开帽的野生苦荞菌,了无生机的躺在那滩血里,旁边是一把菜刀,刀刃上一抹鲜红的血。

因失血过多,萧明就这样停止了心跳。

他的死让整个村子和学校都震惊和不解!

当蚂蚁谈完了恋爱,猫叫完了春,东风渐渐的紧了起来,沉睡了一冬的树尖已经发出了新芽,满山的棠梨树开满了白色的花,让整个山坡上穿上了白色的素妆,像极了清明坟头上随风飘飞的纸钱,清明到了。

萧明的同学独自一人带上了酒,到萧明的坟上,坟还是新坟,坟上的泥土都还散发着新翻出来的泥土的气息。

同学到了一杯酒放在墓碑前,然后盘腿坐在墓的对面,像是自言自语。

“来吧,兄弟!酒是好东西呀,可以醉倒英雄汉,也可以壮了怂人的胆。”

说罢一仰脖,咕噜咕噜就喝开了。

“我没想到事情竟会弄到这地步……”说罢又喝。

都怪我,我没想到,没想到这屁大点破事会要了你的命!

“我估计,你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真是牛逼,不害羞吗?”

喝的太快,他开始有些醉了,但还在喝。

“吃喝拉撒睡,还有……日,这不都是人的本能吗?这屁大点破事,你都……,你都……”他越说越激动,索性一骨碌爬起来,走两步,把瓶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干,将酒瓶往地上一甩,用手指着墓门:“屁大点事,你……,你就死球了,是我……,是我带你去的那地方,你这么死了,让我……,让我这样背负……,背负这么沉重的一个包袱,唉……,我真是……,真是不该……”

“你那球……是……是什么?是魔鬼吗?吓得你连死都不敢带上那球,嗯?”

“死球了,还死球的那么难看,你呐你,你要杀来杀我呀,干嘛……,嗯?干嘛拿你那球出气?”

“你把你那球砍了,你……,你扪心自问,是那球害你的吗?关它什么事你说?”

“我告诉你,那球不是魔鬼,那魔鬼也不在那球上,而是在……在你的心里,知道吗?”

“我真是……,真是他妈的瞧不起你,你就是怂货一个……而已!”

“当……当然,我知道,也许我们是……,是两个世界……的人,也许你……你,你也瞧不起我,但没关系!”

“你可以瞧不起我, 没关系,以后……,以后我也再不会来看你,咱们大路朝天,各在一边,你就……,你就踏踏实实的在阴朝地府做你的无球鬼吧!”

“无球的鬼,可能连鬼都瞧不起你!”

呸,他朝地上吐了一口:“无球鬼,咱们就此别过吧,我和你再……再不相见,你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鬼,跟我一个……一个凡人,不能再……再见……”

骂完这一通,他歪歪倒倒的回去了,从此再没回过村里来。

清明了,那刚拱起的一座新坟前,一抷黄土,一块墓碑,构成了萧明的家,成为了萧民最后的归宿。墓碑前供着一杯酒,那是他同学那天来看他,不,确切的说,是来骂他,与他诀别时留下的。那酒瓶已被摔碎在墓前,女儿一片片的将碎玻璃渣捡起,放在他坟头的新土上,而墓碑前的小小的台阶上,却放着一朵大大的鲜红的野马樱花,格外的显眼。

野马樱花开了,正是春意盎然时,它像是专为装点着满山的百和绿而开。大大的鲜红的花下面,压着一张明信片,明信片的封面是浅浅的一抹绿,留言字迹娟秀、工整而不失沉重:敬爱的肖老师:

在这清明时节到这荒郊野外来看望您,心情十分沉痛。

您是一个好老师,也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那天在那样的场合,我已经认出了你,实在让我感到了极大的意外。那样的场合下,我没有跟你相认。

十年前,是你告诉我一个人心理健康的重要,为我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于是,我听从了您的建议,报考了心理学专业。尽管我后来从事的是犯罪心理学,但我还是真真实实的懂得一个人的心理健康是有多么的重要!

你确实不应该出现在那样的场合。可是,对于您的出现,我又似乎能理解,但却并不赞同。

都说天下之事,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这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明白,可你终究还是过不了您心里的那道坎儿,那道坎,就是你心中的鬼,你心中的魔。

不想说太多,也没有太多可说了,愿已逝的你一路安好,望生的人且行且珍惜吧……

此致

敬礼!

后会无期!

学生敬上!

某年某月某日

2021.10.22
 
 

作者简介

黑石,本名陈俊宏,男性,大学文化。医务工作者。医疗扶贫公益事业志愿者。云南省丘北县宏济医院院长。业余喜欢阅读、旅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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