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最奇葩的母子

欲深魔重复何疑，苦海孽河解者谁？

结不休时冤日盛，井天甚小性难移。

今天的定场诗，来自第25回最后的一条总评批语。这条批语诗是什么意思呢？那就要看看第二十五回到底说了什么。红楼梦第25回的回目，叫《魇魔法叔嫂逢五鬼，通灵玉蒙蔽遇双真》。

这一回集中说到了赵姨娘、贾环母子，如何陷害 贾宝玉和王熙凤。先是贾环故意用蜡油，要烫瞎贾宝玉的眼睛。后来赵姨娘又伙同马道婆用五鬼魇魔法，魇住了贾宝玉和王熙凤。幸亏一僧一道出现，用通灵宝玉治好了他们。

这首诗就是说赵姨娘、贾环母子，心里“欲深魔重”，冤恨之气，无休无尽，还一天天变本加厉，这都是井底之蛙，只看到井大的天，恶性难移。

前面我们说夏金桂时，说作者把夏金桂写得纯粹的坏。其实作者写赵姨娘、贾环，也是毫不留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起码夏金桂的相貌还很不错。这对母子，是又蠢又坏，又粗鄙不堪，贾环还长得十分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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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要说红楼梦里最让人看不懂的人物，就属赵姨娘和贾环了。

这对母子，实在是太极品、太奇葩了——主子不像主子，姨娘不像姨娘，别说贾府这样的诗礼簪缨之族、侯门公府之家，就是寻常的小户人家里，都很难见到这种又蠢又坏、又上不得台面的混账玩意。 

赵姨娘也算半个主子，可她表现出来的气质修养，连贾府最低等的丫鬟奴才都不如，连乡下人刘姥姥都比她强几倍。贾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瞧得起她，连唱戏的芳官她们，都敢合伙把她揍一顿！ 

贾环，荣国府的三公子，可哪有半点王孙公子的贵族气质？就算贾府外面那些 远房支系的少爷们，比如贾芸、贾蔷、贾芹、贾菌、贾芝、贾蓁、贾芬 等等，虽然人品各有高低，家境各有贫富，但起码人家表现出来的气质涵养，也像个大家族的公子少爷。唯独贾环，形容猥琐，行事龌蹉，连薛宝钗的丫鬟莺儿，都讥讽他“不像个做爷的”。

很多读者都无法理解，贾政怎么纳了赵姨娘这么个婆娘做妾？

是赵姨娘姿色好吗？不知道，但生下贾环那么猥琐的孩子，“军功章”上也起码有她的一半，可见她也不是那种天姿国色的人； 

是她很风骚讨男人欢心吗？好像也没看出来。她并不是鲍二家的那样风骚会勾引人的女子。 

是她会吹拉弹唱或有啥特殊本领吗？似乎也没有，演戏唱曲一样不会、琴棋书画一样不沾，甚至连针织女红她也不咋地。

难道是贾政当初看走了眼？问题是赵姨娘和她兄弟赵国基，都是贾府家生的奴才，知根知底，不像薛蟠娶夏金桂，压根不知道夏金桂是那种货色。再说贾政也不是那种没眼光的人啊，比如他看袭人的眼光就很独到，再比如，人人都说薛宝钗好，他却不以为然。没理由在自己纳妾问题上看走眼啊？

这对母子让人看不懂，作者这么设计也让人看不懂，那只有搞清楚了人物背后的隐喻关系，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不过在谈隐喻影射之前，我们还是得具体谈一谈这对母子的基本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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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时。

赵姨娘和贾环，这对母子，确实可恨又可怜。我们就先说说他们的可怜之处。

首先，是身份地位低下。

或许你觉得奇怪，赵姨娘都是荣国府的姨奶奶，就像马道婆说的，除了“太太王夫人，谁还大得过你？”

事实上呢？贾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主子奶奶。就像芳官说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意思是大家都是奴才，你充什么主子呢？

这是当众揭了赵姨娘的老底，她当然不依，就和芳官大打出手。结果被藕官、蕊官、豆官，联合起来虐了一顿，还被自己的女儿探春教训了一番，什么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三爷贾环，虽然和贾宝玉是同一个父亲，但他偏偏是个庶shu出。贾宝玉是众星捧月、人见人爱；他是丧门星投胎、人见人嫌。王夫人骂他是“黑心的下流种子”。贾母完全当他不存在，在父亲贾政眼里，贾环是“人物委琐，举止荒疏”。王熙凤对贾环也嫌弃到了极点，还说“要依我的性，早撵出去了”。这些主子们都对贾环这么厌恶，那些丫鬟婆子，又怎么可能瞧得起贾环？

其次，经济地位低下。

赵姨娘的月钱，是二两银子。王夫人是二十两。赵姨娘两个丫头的月例，是每人一吊钱。后来份例减半，每人各五百钱。王夫人的丫鬟金钏，月例是一两银子，后来都给了她妹妹玉钏，也就是玉钏一个月可以拿二两银子，和赵姨娘的月钱一样！袭人、鸳鸯的月例是一两银子，晴雯、麝月是一吊钱。小红、佳蕙、坠儿这些小丫头是五百钱。而赵姨娘的丫环，从一吊钱，一下子裁减到了五百钱。别的丫鬟的钱都不少，偏偏缩减赵姨娘丫头的钱。摆明了就是欺负赵姨娘。

这对母子确实没钱，过得还不如丫鬟奴才，更比不得那些媳妇婆子。晴雯向来不把钱财放在心上，但她死后，竟然还有三四百两银子。那些婆子们，承包大观园的田地、果园，一年也赚不少。更别说周瑞家、秦显家、赖大家、吴新登、……这些大管家、二管家，早就富得流油。

赵姨娘贾环母子没钱到什么地步呢？马道婆向赵姨娘讨一块鞋面子，结果硬是找不出一块像样的，赵姨娘说“成了样的东西也到不了我手里来”。而贾宝玉那边，各种新奇玩意应有尽有，有皇宫内府的，有外国番邦的，还有贾母、元春赏赐的各种高级玩意。而赵姨娘连块做鞋面子的好布料都没有。她想给药王上供，都没钱。为了请马道婆做五鬼魇魔法，还是打欠条的。

正因为没钱，连丫环戏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东西，在赵姨娘、贾环那里，那都是好宝贝。以至于贾环把茉莉粉当作蔷薇硝；以至于掷骰子输了一二百钱，贾环就发火耍赖。因为他确实没钱啊。

原本贾环在学堂读书，一年还有八两银子的茶水钱，结果探春掌管大观园的时候，就把这笔钱给砍掉了。这对贾宝玉、贾兰他们毫无影响，但对贾环母子来说，可是一笔大钱啊。贾环一个月才二两银子，一年才二十四两，如今又少了这八两。

正因为没钱，赵姨娘看见探春给贾宝玉做鞋子而不给贾环做、给贾宝玉一笔钱，却不给贾环，所以才经常跟探春闹。

正因为没钱，而贾宝玉王熙凤他们，花钱如流水一样，这当然会引起这对母子的嫉恨。原本她们的身份地位就不高，结果还穷得叮当响，这就更加没人瞧得起他们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贾家上下都过着锦衣玉食、穷奢极欲的生活，而他们母子，却过着最下等的日子。凭什么你们生下来就是享福的，而我们母子就是来受罪的？

她们不服，她们自然就要反抗！

她们的反抗，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整死贾宝玉、王熙凤，让贾环继承家业。

所以，绝对不是某些红学家说的，赵姨娘只是妇道人家的争强好胜、搬弄是非罢了，贾环的告黑状、对贾宝玉泼灯油，只是小孩子的生性顽劣罢了。她们都是可怜之人，因为嫉妒做出一些可恨之事。于是得出结论：红楼梦里没有坏人，曹雪芹没有把贾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写成大恶人，赵姨娘、贾环都算不上是什么“恶人”。

红楼梦里没有恶人吗？上次说夏金桂的时候，我们已经驳斥过这个谬论了。

夏金桂、孙绍祖是恶人，赵姨娘、贾环母子，也是大恶人。

虽然他们的反抗有一定正义性，但他们的方法手段，非常恶毒。

贾环对贾宝玉泼灯油，要烫瞎贾宝玉的眼睛；贾环诬告贾宝玉凌辱金钏，害得金钏投井自杀，贾宝玉因此被贾政打了个半死。

赵姨娘请马道婆用五鬼魇魔法，差点害死贾宝玉和王熙凤；还说贾宝玉没得救了，赶紧准备后事吧，结果被贾母一顿臭骂。赵姨娘总在关键时候坏人好事。比如贾宝玉正要问出薛家燕窝问题的时候，赵姨娘突然出现打断。上回说探春，原本和戚建辉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结果赵姨娘非要去瞧一瞧，结果戚建辉直接退婚。

在吴本里，这对母子就直接公开作恶了。这里暂且不谈。单凭前八十回，这对母子，也绝对是书中的恶人，而通行本后四十回，却把她们洗白了！这完全不符合前面的故事人物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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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既然她们是书中的大恶人，那他们影射的是谁呢？

很明显，他们影射的就是除了清风、明月势力之外的，第三股势力——流寇！

流寇，很多人觉得奇怪，红楼梦里有流寇吗？

当然有。在第78回，贾政让贾宝玉、贾环、贾兰，为姽婳将军林四娘写诗。贾宝玉写的《姽婳词》里面有两句：

 明年流寇走山东，强吞虎豹势如蜂。

其中就有流寇二字。

曹学家一直认为《红楼梦》是乾隆年间，江宁织造曹家子孙写的，那就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红楼梦》为什么要写林四娘的故事！也无法解释，贾宝玉的诗里会出现“流寇”。

刘心武老师在百家讲坛曾引用某个古本的一段批语，里面特别解释了书中为什么会有“流寇”出现，这段批语大体是这样的：

此书原名《风月宝鉴》，……后回虽有流寇字眼，内容皆系汉唐黄巾、赤眉史事，因不干涉朝政故抄录修之,另改名《石头记》。

我不知道刘老师是在哪个本子上看到的，但这段批语其实是“吴氏石头记”第一回楔子里批语的一部分。

这段批语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它说此书不干涉朝政，是写汉唐旧事，其实就是隐写当代的历史朝政；它说此书没有流寇，是写黄巾赤眉，其实就是在写末世的流寇之乱。

那流寇到底是什么？

流寇就是西汉末年的赤眉军、东汉末年的黄巾军。后来的历史书，称他们是农民起义军，但在古代，朝廷官方就称他们是贼，是寇，所以黄巾军，史书称之为黄巾贼！

那红楼梦里的流寇、黄巾贼是谁？很明显，就是明朝末年的李自成、张献忠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在吴梅村等人的诗里，就把他们比作黄巾贼。比如吴梅村著名的《圆圆曲》，就有一句：

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

吴梅村另一首著名的长诗《洛阳行》，也是把李自成的军队，比作黄巾军：

总为先朝怜白象, 岂知今日误黄巾。

既然《红楼梦》是隐写明朝灭亡的“末世”，又怎能不写“流寇”呢？要知道明朝就是被流寇灭亡的啊！ 

当年蔡元培、潘重规等索隐派，只看到了书中的“风”和“月”，只看到了明月和清风的对立，却没发现书中还有另一个恶势力，那就是流寇。结果仅仅把《红楼梦》当作是一部“悼念明朝、斥责清朝”、宣泄明朝遗民民族悲愤的小说，比起红学家来，虽然看到了大部分真相，但依然不够深刻。

《红楼梦》是明亡清兴那段悲惨乱世的全景式历史再现：

• 有帝王将相，也有黎民百姓；

• 有忠臣良将，也有乱臣贼子；

• 有天灾，也有人祸；有外敌，也有内贼；

• 有天灾瘟疫，也有兵祸连年；

• 有戎羌，当然也有流寇……

正是多方势力，轮番登场，“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样的历史血泪教训，难道还不值得后世警戒吗？这才是作者满含血泪，写下《红楼梦》的真正动机啊。

好了，从这一讲开始，我们正式揭秘红楼梦里的流寇势力，那赵姨娘贾环具体影射谁呢？下一讲马上揭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