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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迹 · 用文化给生活另一种可能 主讲：三喵先生 策划：三喵先生 责编：马戏团长 全文约3500字 阅读约10分钟 二战期间，美国和日本在太平洋作战，美国大兵们在夜深人静，身心疲惫之时，很多人都会拧开收音机，调到日本的广播频率，去聆听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女人讲的内容很不中听，比如说咒美国大兵战死，咒他们女友跟别人跑，诸如此类。尽管如此，这女人的声线非常迷人，让美国大兵如痴如醉，他们甚至给这个神秘的女人起了个名字，叫“东京玫瑰”。
◇ 正在收听收音机的美国大兵
◇ 左：美国大兵想象中的“东京玫瑰”右：现实中的“东京玫瑰”户栗郁子 随着战争的进行，东京玫瑰名声越来越大，日本投降之后，美国大兵踏上了日本本土，他们最想见的人，一个是日本天皇，另一个，就是东京玫瑰。 可是，等他们深入一调查，却傻眼了，让他们魂牵梦绕的东京玫瑰，竟然是个美国人，一个美国人，为啥要为日本做事呢？这件事就要套用某位长者的名言了——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的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行程。  
◇ 个人的奋斗和历史的行程“东京玫瑰”的真名，叫户栗郁子，她是一个日裔美国人，1916年出生在洛杉矶，父母都是商人。户栗郁子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毕业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并幻想着将来去学生物学，或者当一名医生——到目前为止，她的全部故事，也都是个人奋斗。 1941年夏天，25岁的户栗郁子被父亲送回日本老家，去照顾生重病的姨妈。刚到日本没一个月，户栗郁子就受不了了，她在日本没有朋友，甚至日语都说不好，天天想的就是回美国。父亲许诺，即便姨妈没去世，半年后就将她接回来。
◇ 偷袭珍珠港，彻底改变了二战进程 结果，半年没到，日本偷袭了珍珠港，这个时候，历史的行程开始发挥作用。都到这会儿了，作为美国人，户栗郁子也还是能通过特殊渠道回美国的。但她父亲给她发来了电报，叫她留在日本不要回国。当时流传，美国政府会逮捕所有日裔美国人。 事实证明，这个流言是正确的，战争爆发后，美国西海岸的日裔纷纷被投进了拘留营，户栗郁子的父母也不能幸免。所以，她只能呆在日本，哪里也不能去。
◇ 二战期间，日裔美国人在集中营食堂里就餐，相对于其母国无数做了“炮灰”的同胞而言，他们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户栗郁子是美国人，特高警察自然是反复调查，并且让她主动放弃美国国籍，选择归化日本。户栗郁子认为这样就无法再见到父母，断然拒绝了。好在，户栗郁子凭借自己优秀的英语能力，在日本很快找到了打字员的工作，她的英文能力很突出，很快得到了上级的器重，去做播音员。即使如此，户栗郁子还是幻想着辗转回到美国，和父母团聚。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时代的一粒沙，掉在每个人头上这就是一座山。 这个时候，噩耗传来。户栗郁子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在拘留营里病死了。她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常悲痛，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认为母亲的死，就是美国政府虐待日裔的恶果。户栗郁子开始仇视美国，想要报复。 户栗郁子英语流利，上过大学，在做节目的时候嬉笑怒骂，经常自由发挥，表现非常好，既想干又能干。于是，1943年11月，东京电台推出了为她量身打造的节目，《零点》。 ◇ “东京玫瑰”粉墨登场顾名思义，《零点》这个节目就是在半夜播放的，夜深人静，电台上来就是美国爵士乐民谣放送，然后是日本战时新闻播报，紧接着就是户栗郁子登场了。 户栗郁子在节目里自称“孤儿安”，这个艺名也是精心选择的。太平洋战场上的美军自称孤儿，这事儿很大程度上跟麦克阿瑟有关，当年麦大帅弃守菲律宾，美国大兵编了一首歌，说“我们是巴丹的孤儿兵，没有爸，没有妈，没有山姆大叔”，诸如此类。“孤儿安”这个名字可以最大限度地激发他们的思乡情绪。
◇ “好姐姐就是我，我就是你们的好姐姐孤儿安” 情绪调动起来之后，户栗郁子开始进入正题，她最常说的，就是这么一段话：“美军士兵们，你们的援军不会来了，你们的后援船只都沉了。你们是被抛弃的孤儿，真可怜啊。” 说完这些，她还不忘给大兵们补上一刀，说：“你们躺在肮脏的战壕中的时候，你们的妻子和女友正在和别的男人约会，在暖和的床上睡觉呢”，等这些都说完，节目结束的时候，主持人还不忘自报家门，说：“我是你们最亲爱的敌人，孤儿安。”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最大限度地瓦解美国人的斗志。 但日本人失算了。《零点》节目播出之后，很快在前线美军中引起了极大反响。户栗郁子纯正的美式发音，幽默的主持风格，精心挑选的美国音乐，让所有收听过这个广播的美国士兵，都疯狂地爱上了这档节目。没有人在意她播报的虚假新闻，大家只是想听到她的声音，然后在她播放的美国音乐中闭眼享受。
◇ 日本人理想中：听过广播的美国大兵
◇ 现实中：听过广播的美国大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美国士兵给孤儿安一个新的称号：“东京玫瑰”。 一位美国海军士兵战后接受采访时曾说：“那个时候大家都特别喜欢听东京玫瑰的广播，特别是听一个女声在广播里说着地道的美国话，真是一份特别的浪漫。”而不少美国士兵战后回忆：打到日本，去看一下“东京玫瑰”长什么样，是他们战斗的主要动力之一。更有甚者，他们想象了东京玫瑰的各种样子，把这种意淫的图像画在自己的飞机上，甚至纹身在自己的手臂上。
◇ 绘制着“东京玫瑰”漫画的美军轰炸机 所以，日本花大力气对美国进行电台广播，户栗郁子在节目里使尽浑身解数，希望勾起美国人的乡愁，瓦解他们的士气，但反而是弄巧成拙。 前线的日军第二天见到的美军，不是萎靡不振，反而是生龙活虎，战斗力爆棚，为啥，因为要打到日本去，活捉东京玫瑰嘛。很多日本兵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敌人竟然是为了这个战斗。 当然，这事儿日本电台也肯定不知道，所以，战局愈发不利的时候，东京玫瑰的广播就愈发频繁。 到了1945年7月，眼看美军要进攻日本本土，那会儿，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日本肯定要战败了，东京玫瑰也不播音了。户栗郁子眼看情况不妙，找了个葡萄牙人菲利普结婚，那会儿的葡萄牙是中立国，可以自由在交战国来往。只要日本投降，户栗郁子就同丈夫离开这里，逃到葡萄牙或者巴西去，躲避战争审判。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日本投降的太快，户栗郁子根本没来得及跑。美国人已经登陆日本，并且放出话来找她，这咋办呢，户栗郁子没了主意，要是就这么隐姓埋名下去，美国人掘地三尺迟早会把自己挖出来，那还不如主动承认呢，没准儿还能诉说自己的冤屈，早日回到美国。 ◇ 仗义每当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于是，她联系报社记者，承认自己就是东京玫瑰。报社记者答应给她两千美元酬劳，做她的独家专访。 这笔钱在当时足够可以在东京买一栋房子了，正常人很难抵挡，在金钱的诱惑下，户栗郁子跟美国记者见了面，进行了四个小时的专访，美国记者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却扭头把东京玫瑰的故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驻日美军，这下户栗郁子有麻烦了。身为美国人，却为日本做事，这怎么说算是叛国吧。所以最终，钱没拿到，美国也没办法回去，户栗郁子反而被抓了起来，判处十年监禁，剥夺国籍，准备送去吃牢饭了。
◇ “东京玫瑰”被美国大兵活捉 户栗郁子当然很委屈，她在法院提出上诉，说自己都是被迫的，正因为时刻不忘美利坚，所以在广播中没用任何谩骂，只是插科打诨。话是这么说，但她毕竟是给日本做事，跳进太平洋都洗不尽这个污点，所以，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消息传出，美国的老兵圈子顿时炸了，很多人群情激愤，希望对她特赦。理由也很直白，太平洋战场上多艰苦啊，自己那会儿能撑到战争结束，凭借的是什么，就是东京玫瑰。要不是她如此甜美性感的声音，自己肯定精神崩溃了。要不是自己发誓打到日本活捉东京玫瑰，早就在战场上当逃兵了。 这么看，东京玫瑰不但不是敌人，反而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光说还不算，有的老兵在报社记者面前展示自己手臂上的“东京玫瑰”纹身，再加上各种声泪俱下的倾诉，一时间，“东京玫瑰”名满天下。
◇ 入狱后的“东京玫瑰” 靠着这样巨大的名声，户郁栗子提前出狱。但是，毕竟是给日本人做事，美国政府迟迟不肯恢复她的国籍，直到20年后，她给美国总统福特写信，才获得行政赦免，恢复美国人的身份。 东京玫瑰的故事在宏观上讲特讽刺，日本人处心积虑搞的心理战，怎么最后是这个结果呢？ 其实，这牵涉到东西方文化的不同。思乡这件事在日本和东方，足以消磨人的意志，你像当年刘邦那群兵唱着四面楚歌，项羽的部下因为思乡就崩溃了。 但在美国这样的西方，思乡之情没有那么消磨人的意志，不然，西方探险家冒险家去航海，去开拓西部，一个个都去思乡，那还怎么玩得转？ 所以，稍微了解点历史，就会明白，试图用思乡之情去让美国人放弃战争，这就打错了算盘。努力方向错了，自然是越努力越悲剧。东京玫瑰的故事，也就是这个道理的一个注脚罢了。
◇ 1956年1月，东京玫瑰获得假释提前出狱，时年40岁；出狱后她在芝加哥经营一家礼品店。直到1977年1月，她才被福特总统宣布无罪，国籍也得到恢复。2006年9月26日，东京玫瑰去世。 但是从个人的命运上讲呢，不管出名也好，怎样也罢，东京玫瑰那只是个传说，作为一个个体，一个有自己喜怒哀乐的女人，户栗郁子这一辈子，有很长的时间，就因为各种各样的阴差阳错，被当成工具，被几个国家利用和抛弃，几十年的人生如白云苍狗，转瞬即逝，这对于她，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看历史，大人物的指点江山之下，多少小人物微不足道的一生就这么过去了，这实在是令人伤感的故事。 *本文首发于「循迹晓讲」公众号 未经授权 不得转载 *配图源于网络，若有侵权，后台联系删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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