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 夫 文/刘述涛 《水浒传》中的神行太保戴宗,应该是脚夫之中出类拔萃的一个,在书中写道:“两只脚行千里,罗衫常惹尘埃,程途八百去还来。神行真太保,院长戴宗才。”足可见,戴宗是有真本事,将四片神行甲马拴在腿上,最快能日行八百里,就如千里马一样。 那时代,给政府递送公函,依靠身体脚力寻找生活的人就叫脚夫。这样的脚夫在唐朝的文字中就有了记载:“元和末,监城脚力张俨,递牒入京。至宋州,遇一人,因求为伴。”到了宋代的名画《清明上河图中》,更是能够清晰的看到脚夫们身着短衣和草鞋,肩挑手提,抬轿,赶马赶驴的身影。在散文家朱自清的《背影》里,也有脚夫的描写:“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以过去。” 脚夫,又叫担脚的、挑夫、力夫,卖苦力的,也属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也有行规,也有帮会。在解放前,脚帮,更是不逊色于别的组织,人都知道,光脚的不怕穿脚的。脚帮就是光脚的那一群人,整天打着一双赤脚,行走在这个世上。 应该说,我的血液中就流淌着脚夫的基因,我的曾祖父曾是脚帮中的老大,家族中现在仍盛传他的许多传奇故事。我这位名叫刘隆煌的曾祖父,原是清朝道光年间赣州勇字营五品武官的儿子,他像他的父亲一样,身怀一身的武功和绝技。只可惜,他的武功没用对地方的同时,他还无比喜欢赌博。他在输光了所有家产之后,还卖了自己的三个儿子,当他要卖我爷爷时,我那眼睛都哭瞎了曾祖母站了出来,一把把我爷爷搂进怀里,哭喊道:要卖,就连我一起卖了! 然后,我曾祖母又说,你死了,可以打了三通埋人鼓,身边没个痛心人。我不能够也像你一样,死后没有人流眼泪,没有人敬斋饭烧纸钱。曾祖父这才松了手,但他仍爱赌如命,没有了钱,就只能靠一身的力气到中渡码头上挑货物,做脚夫。 曾祖父是怎么成为中渡码头上脚帮的帮主,没有人告诉我,但就凭他那一身的武艺,再加上他那刚烈如火的性格,自然会有人拥戴。曾祖父成为脚夫后的中渡码头,他不来,没有人敢上船去挑第一担货物。挑第一担的永远是曾祖父,他挑第一,就能多赚一担的钱,他还能抽船主给的头子钱。 曾祖夫在中渡码头一呼百应,但他却从来没有丢过一件货物,更没有拿过盐包里撒出来的一粒盐。他曾同爷爷说,做脚夫,卖的是力气,赚的是良心钱。少了货主的一两货物,都是我们脚夫的责任。 显然,说这些的时候,我的爷爷已经长大,也像我曾祖父一样,已经将要成为一名合格的脚夫了。后来,我总结我爷爷的命运,我感觉他像好多一些文学作品中所描述的脚夫,他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到街上替商家挑脚,把盐、海带、虾米、带鱼、煤油挑到山里商家的分号里去卖。 一来二去,爷爷就长了心眼,懂得在挑盐,挑海带的时候,夹带一点自己的投资的货物。慢慢的,爷爷再挑的货物之中,有一半都是自己的货物。又过了些年,爷爷挑的货物中全是自己的,而且他在遂川县城和乡下的圩场上都拥有了自己的杂货摊位。爷爷挑自家的货,大伯父就挑别人的货,爷爷还想把我父亲也培养成一位脚夫,哪知道我父亲只挑过一回的货,就大喊受不了这般苦,仍愿去学木匠。 父亲后来同我说,看起来挑脚就一根扁担,扁担上套着两根麻绳走出去卖苦力找生活,其实这里面的门道还是很多。走在路上,什么时候该停,什么时候该歇,什么时候该打尖,这都有讲究,不说别的,就说一根绳子的结头怎么打,打得又结实又美观,这都是学问。 难怪人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脚夫,看起来应该是入行最容易的一门求生存的行业,但精于一件事,读懂一本书,真正要把一件事做精,做到极致的人却很少。就如船上装货卸货,如何又稳又快还让船不摇晃,就有诀窍,还有装盐包,装粮包,通过翘板,越装越高,如何用巧力,就是一名合格的脚夫应有的本事。 累死力,赚苦钱,石头送饭,船钉下酒。似乎是那个时代脚夫最好的写照。现在的人肯定理解不了石头怎么送饭,船钉怎么下酒。其实是脚夫为了省钱,吃饭喝酒不用菜,就拿石头和船钉放到盐水里面去煮,让石头和船钉都有了咸味。在吃饭喝酒时候,就含一下铁钉喝一口酒。 好在,那年代的脚夫,从来都不怨天怨地怨父母,从来都是坚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努力肯干,就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哪像今天,多少年轻人都已经望“苦”却步,对职业挑肥拣瘦,这不愿干,那不愿做,却不知道,这世上只有不好的人,哪有不好的职业? 好在社会的发展进步,从来都不缺少脚夫的身影,他们从最开始的挑夫、力夫、棒棒、搬家工、搬货工又到今天的快递员、外卖骑手。但不管时空如何转换,名称如何更改,他们依靠自己的勤劳自立的精神,永远没有改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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