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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款回归,还是那个味儿

 第十放映室 2022-04-19

最近几年,能给大众留下深刻印象的港剧不多。

如果再刨去那些“冷饭之王”,剩下的实在屈指可数。

但,《金宵大厦》绝对有资格列入其中。

这部由TVB金牌编剧罗佩清执笔的奇幻惊悚剧,初期收视平平,后期靠口碑逆势,属于当之无愧的年度黑马。

时隔三年,续集《金宵大厦2》回归,气势汹汹地拿下了8.4高分。

看来,今年的“华语剧内卷大赛”可算是精彩起来了。

01.

一切的故事,都要从金宵大厦说起。

据说,这栋楼相当之神秘,坊间流传了各种关于无头日军半夜砍人、舞女打牌归西的灵异故事。

江湖人称,“猛鬼大厦”。

即使开出高薪,这楼也招不到保安。

别人害怕,但第一季的男主阿萧(陈山聪饰)无所谓。

管他有鬼没鬼,先混口饭吃再说。

经人介绍,阿萧来到金宵大厦应聘,当了保安。

谁料,入职后阿萧的身边果真怪事连连,每一桩都令人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深夜,宾馆的浴缸里血水潺潺流淌,众人头顶的管道发出异响,空气里也不断地泛起血腥味;

垃圾堆里,躺着的不是垃圾,而是会说人话的充气娃娃;

监控画面里,名叫东东的孩子突然消失,随后就连家人都遗忘了他的存在;

巡楼时,阿萧总会碰到推着婴儿车,说话神神叨叨的何太太。


直到某天,他无意中得知女人挂在嘴边的“豆豉仔”早就不在人世了,她每天推的都是一辆空车。

即便如此,她家的冰箱里却塞满了泵好的母乳。


有时,房间里还会传出“咚、咚、咚”的响声…

你想啊,一般人要是碰上这些事,不被吓个半死都算是胆子够大的。

但奇怪的是,老住户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灵异现象,大多见怪不怪。

如果非要说更古怪的,就属那只神出鬼没的黑猫靓宝。

每当有神秘事件发生,它就像是金宵大厦的代言人和使者一样,总会第一时间出现,有时还会特地指引阿萧前往现场。

它的双眸似是窥探,也似审视,审视的对象则是那些犯下罪孽的人类。

在这栋鬼气森森、迷雾重重的大厦里,最恐怖的往往不是鬼怪,而是那些因欲望、执念、痛苦而扭曲变形的人。

出生后不久,儿子便不幸夭折,精神受创的何太坚信儿子已经转世投胎。

于是,她故意接近怀有身孕的徐太,一步步地入侵对方的生活,最后成功鸠占鹊巢;

住在七楼的Mia时常感到不对劲,就好像背后有人在盯着她。

她不知道,墙上那只鬼眼的后面,藏着喜好偷窥和意淫女邻居的键盘侠;

自从得知菲佣Louisa的悲惨身世后,雇主夫妇便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好吃好喝地供着。

可住的越久,Louisa的认知就越是混乱,她隐约感到自己正在被改造成另一个人,无论是长相、穿衣打扮,还是谈吐。

最后,来不及逃离的Louisa被抹去原本的人格,代替逝世的Lulu回到了父母身边。

下一秒,镜头定格,在温馨而又诡异的全家福里,故事迎来了“Happy Ending”。

02.

正如李碧华笔下讲述痴男怨女、都市志怪的故事总是以巧妙的角度拆穿香港浮华外表下的虚无与怪诞,透出对世事人心的洞察。

主打单元剧形式的《金宵大厦》系列也继承了这一道“港式奇情风味”。

剧本以都市怪谈为表,以人文关怀为里,惯用戏谑的口吻道破现代社会的诸多病症与港人内心的焦虑,乃至隐疾。

房子,不仅是港人的欲念之火,生命之光,更是文艺创作永远绕不开的母题。

都说新社会把鬼变成人,而香港的楼市更狠,它能把人变成鬼。

就拿《七楼半》里经营一家非法骨灰堂的祖孙三代来说。

50年前,陈伯和三位合伙人签了“长命契”,约好活到最后的人继承这套价值千万的房产。

为了赢得这场拉锯战,陈伯一家简直煞费苦心,不仅强迫陈伯戒断所有三高食品,还暗地里做法损人阳寿。

结果呢,陈伯惨遭反噬,被珍珠奶茶的吸管戳爆眼球,搭上一条老命不说,还落了个死不瞑目。

死后不久,陈伯突然诈尸,化作一具无知无觉的僵尸。

为免计划泡汤,父子俩决定把他栓在房间里,任其腐烂生蛆,直到另一位合伙人去世。

生前总在盘算如何压榨死人价值的人,死后,终于也沦为了被剥削的对象。

对着活人,陈伯的儿子始终唯唯诺诺,常年cosplay大孝子。

对着一具行尸走肉,他倒干脆不演了。

他死命戳着亲爹的胸口,破口大骂:你个只会要钱、打牌、玩女人的废物。

青天白日,活人竟与僵尸共处一室。


而人心之恶毒残酷,却又让人辨不清其究竟是人是鬼,只觉恍惚。

一纸房契,折射出人性中最阴暗、幽微的一面。

类似的,还有《鸦乌》,这个故事揭露了金钱至上社会的残酷,以及内卷对人的异化。

剧里,东东的父母都是底层出身,他们坚信只要儿子能够如愿考上名校就能够成为精英,步入上流社会。

有人生来要做牛马,有的人却生来就在罗马。

东东一家费劲心机地编造成功人士的人设和配套的剧本,另一头,真·富二代却凭捐款轻松获得入场券。

面对巨大的贫富差距和钞能力,底层平民的努力根本没有意义,充其量只能陪跑。

眼看着美梦化作泡影,夫妻俩当场吵翻了天,开始互相指责对方不够努力上进。

被甩在一边的东东顿时有种被家人抛弃的委屈感。

就在此时,传说中的鸦乌婆出现了。

虽然舍不得离开爸妈,但东东很快想通了,与其一辈子在“高压锅”里煎熬,倒不如跟着鸦乌婆去往另一个异次元空间。

在那里,他可以当个不必长大、没有烦恼的快乐儿童,不必需要体会毕业即失业,辛苦还贷几十年的地狱生活。

如果说,以上故事尚且带了几丝戏谑和黑色幽默的意味。

那么讲述一对底层母女艰难求生故事的《双鱼》,则显得笔触尖锐,画风冷峻。

小时候,渺渺被亲爹泼硫酸毁容,离婚后芬姐为了照顾女儿,吃了不少苦头。

但凡碰面,街坊邻居们总不忘感叹芬姐的伟大和夸赞渺渺的乖巧懂事。

但“母慈女孝”假象的背后,是畸形共生的母女关系:

芬姐需要借助对方成就所谓的“母爱光环”,她的工作就是带着女儿到处“营业”,换取慈善捐款。

渺渺需要母亲的照料,代价则是自由。

平日里,她的一言一行被牢牢管控,不许留长发,不许脱离轮椅,更不许随意出门。

凭什么我不能有选择人生的权力?凭什么我要被永远束缚在这间破房子里?

意识到女儿有了叛逆的心思,芬姐的控制欲开始变本加厉,逼得渺渺逃离了这个家。

女儿走后,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芬姐回想起了被刻意遗忘的真相——导致女儿毁容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她,渺渺配合她撒谎,是因为不想妈妈被警察带走。

墙上那始终擦不掉的污渍,正是当年女儿留下的血手印。

为了还女儿自由,她决定以死赎罪。

故事至此,如果芬姐自杀成功,那么这场人伦悲剧将及时终结。

然而,一场车祸致使故事走向了更暗黑的结局。

就像当初的芬姐一样,渺渺一边照顾着对方的起居,一边带着瘫痪的母亲到处上电视接受采访。

面对镜头,她紧紧攥住芬姐的手,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悲伤。

照料者与被照料者,掌控者与被驯服者,双方实现了身份与权力强弱的对调。

漫漫余生,她们将注定继续相爱相杀,彼此折磨。

更妙的是,临收尾前编剧笔锋一转,将矛头指向更深层的社会症结。

在高度资本主义化的社会里,一切皆可定价与消费,包括人的价值:

“如果没有我们这么不幸的人做比较,其他人怎么会感受到自己的幸福呢?”

“乐观地生活,鼓励其他人,我们的存在就有价值了,对吧?”

旁观者们表面上是施予爱心,实质上却在消费苦难,从中获得优越感。

打个比方,她们俩就像网游的免费玩家,存在意义就是为了加强氪金大佬的游戏体验。

可悲的是,她们明知这一点,却也甘之如饴。

无他,在这个无视穷人,也不存在兜底的社会里,卖惨才是两人的唯一出路。

把大量笔墨匀给边缘群体,正面描写其苦难。

从这个角度来看,《金宵大厦》系列称得上一曲献给底层民众的哀歌。

03.

很显然,本剧主创有心要把“金宵大厦”打造成一个IP,甚至是“金宵宇宙”。

为此,《金宵大厦2》整体基调上与前作维持一致,仅仅做了些许微调。

比如,更加注重营造氛围感与悬念感(咱就是说,喜欢熬夜追剧的盆友可得谨慎观看)

截至目前,剧情进度条过半,主线却始终云遮雾绕,只是时不时地解锁几条新线索,吊人胃口。

再比如,编剧给“金宵大厦”加了不少戏。


第二季里,它不仅与故事的核心悬念挂钩,甚至成为某种喻体,指向了人心中的欲念与暗面,进一步凸显了整部剧的惊悚暗黑属性。

换汤不换药的是,编剧依旧喜欢玩弄前世今生与虚实互文的把戏。

第一季,主角俩互为彼此的梦中情人。

从小到大,阿萧会反复梦见身穿旗袍的舞女,有时近在咫尺,有时只是个朦胧的背影。

直到来到金宵大厦,他一眼认定空姐Alex正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神秘女子。

而另一条时间线上的Coco呢,她总是梦见未来的阿萧。

梦里,两人关系暧昧,还相约要去看流星雨。

梦醒之后,她在舞厅遇到了和阿萧长相一模一样的警察旭辉,对他渐生好感。

到了第二季,剧情越发扑朔迷离。

一夜之间,恩爱多年的男友突然失踪,正当Ella(李施嬅饰)伤心欲绝,以为遇上渣男的时候,她在楼顶捡到了全裸的Maurice(陈山聪饰)

但诡异的是,眼前的男友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事了。

这个“Maurice”到底是谁?


还有,失踪之前男友提到的“七楼半”是什么?他为什么要Ella忘了他?


这些,都是有待Ella去解开的谜团。

另一条60年代的时间线里,相貌酷似Maurice的男人(陈山聪饰)正在和精神科医生(李施嬅饰)对话,男人号称自己来自未来。

而他之所以出现,则是为了来找女医生。

虽然暂时还没揭秘,但不难猜测,这对CP之间也有段异世情缘,而且男人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线里原本的Maurice。

从第一季中的“庄生梦蝶”,再到第二季的镜像世界,故事跨越了多重时空:梦境、现实、过去、未来。

而作为整个系列中最关键的“麦高芬”——金宵大厦亦充当着现实与梦境,过去与未来的交界处。

当阿萧走进金宵歌厅,无数画面涌进他的脑海:

那是属于警察陈旭辉的记忆,关于金碧辉煌的金宵舞厅,关于50年前的香港,也关于一段以死亡作为点缀的甜蜜爱情。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往日的幻影与当下的破败交织,如梦似幻,迷离又混沌。

旧时代的魅影不时闪现,一同出现的还有来自过去的幽魂。

说到底,这既是情怀,也是迷思。

荧幕内外,香港人怀念的,是那个叱咤一时的金宵歌厅,也是那个纸醉金迷的旧时代,更是傲视亚洲、光环笼罩的东方之珠。

可惜,越是怀旧,沉溺于过去的荣光,越是衬托出人们对于未来的焦虑与迷茫,以及难言的失落感。

纵使风花雪月、歌舞升平,有靡靡之音常伴左右,也终有被现实唤醒的一天——

现实,就是剧里那些为求生存而抛弃人性的穷人和天桥底下以乞讨为生的边缘人;也是光鲜亮丽外表之下的另一个香港,一块完美符合赛博朋克“高科技、低生活”世界观的土壤。

这种矛盾与复杂的心态,同样影响到了《金宵大厦》创作的底层逻辑。

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头再看过去时间线上男主与主治医生之间的对话,相当耐人寻味。

除了电疗,对方的心理治疗伴随着严酷的拷问——你知唔知,你的名字?你记忆里那个未来时态的香港,是否只是幻觉?

这一切,或许只是今宵梦一场。

再仔细想想,在不同的时空中穿梭,试图追问“我”究竟是谁、“我”该何去何从的,又何止是男主呢?

这等“今时不比往日”的惆怅与哀叹,恰好与现实中TVB面临的尴尬局面构成了微妙的互文,或者说重叠。

相比起不拘一格、坚持创新,连同性题材《大叔的爱》都敢播的ViuTV,过度保守、思维僵化的TVB已经留不住年轻观众的心。

哪怕还有不少老(冷)饭)可吃,收视率下降和文化辐射力减弱却是不争的事实。

对此,TVB的大股东黎瑞刚也直言不讳,“过去十年,是方向战略迷失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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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金宵大厦》。

当初,TVB高层嫌弃它成本太低,请不起大咖,并不看好这部剧的潜力。


好在,剧集还是成功立项。

后来眼看着口碑不俗,收视超出预期,续集也很快就安排上了。

不用怀疑,对于老而弥坚,但缺乏新鲜活力的TVB来说,这个IP绝对是张值得重视的好牌。

正如《金宵大厦2》监制叶镇辉所说,“时代的变迁一定会有新旧交替,我们也控制不了。”

过去的辉煌,可忆不可追。

但未来港剧的半边天,终究还得靠TVB来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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