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改琦的二十首词作，值得品读

改琦（1773－1828），字伯韫，号香白，又号七芗、玉壶山人、玉壶外史、玉壶仙叟等。回族，先世本西域人，松江（今上海市）人，清代画家。

宗法华喦，喜用兰叶描，仕女衣纹细秀，树石背景简逸，造型纤细，敷色清雅，创立了仕女画新的体格，时人称为“改派”。 他还工书法，兼能诗词，有《玉壶山房词选》传世。

【浣溪沙·黄浦舟中】

自笑孤篷听雪眠。来寻烟语白鸥前。相看鬓影惜华年。

黄耳塚边洲似月，春申阁外水如天。玉龙起舞一江寒。

【菩萨蛮·月底修箫图】

旧时月色凉于雪。满衫花影飞仙蝶。碧玉一枝箫。红阑十四桥。

烟丝吹不断。翠袖风零乱。枨触竹西亭。销魂是此声。

【浪淘沙·横塘】

梅雨晚来晴。新水生萍。孤篷摇曳月中行。七十二峰渔梦远，棹入空明。

帆影卸烟汀。绿野云停。好风吹起踏歌声。我有江南肠断句，吟与谁听。

【生查子·人韵澹如梅】

人韵澹如梅，夜气清于雪。梦绕冷香中，处处飞仙蝶。

一径碎花阴，风飏湘裙褶，手理玉琴丝，弹向春山月。

【齐天乐·双瞳剪取银河水】

戊寅十二月朔，周云巢访余于濂溪行馆，出其尊人于邰翁观星图遗像属题，余与翁别忽忽不觉二十二年矣，怀人感旧，情见乎词。

双瞳剪取银河水，瑶光射人眉宇。珠斗生芒，翠盘倒影，禁得凉宵风露。茫茫太古。问缺月谁修，漏天谁补。如此高寒，白榆谁种万千树。

闻鸡曾与起舞。叹同游鹤市，扪虱人去。丝竹中年，溪山旧馆，零落晨星三五。凄然倦旅。更邻笛吹残，离愁如诉。搔首霜空，酒旗摇夜午。

【壶中天·碧山人去】

石梅在虞山之麓，余偕长真同游时，落日衔山，翠光浮空，疏影在地，顾而乐之。他日将结庐其下，因属松壶补图为填此调。

碧山人去，甚东风吹老、枝枝香雪。曳杖拖挲看暝色，瘦步又随寒蝶。松影如潮，峰阴欲雨，绿净茶烟活。疏林残照，打头飘下桐叶。

此地小驻游仙，初平叱起，顽石皆仙骨。缚个香茅青涧曲，卧对云屏千叠。翠袖搴萝，红螺过酒，绕屋梅花发。手携鸦嘴，破空飞出明月。

【杏花天·晓窗点黛图为卿常赋】

琼扉露浥香兰笑。诗语寂、画屏寒峭。鹦哥起比春人早。犹道蛾眉未扫。

潘郎鬓、伤春易老。崔徽卷、惜花生小。啼鸦屋底残红小。纤柳一丝月晓。

【忆萝月·写桐月怀人图寄穹窿山补樵道人】

碧华飞去。照见山中树。墨叶筛空凉欲雨。画出方壶深处。

春来结伴山行。莫孤明月多情。迟我半床花影，瑶台清露吹笙。

【忆旧游·倩花迎步屧】

己卯上巳日，竹芗水榭招集揆翁、南桥、小林修禊事也。酒酣过敝庐，观仆射山樵遗墨。偕予同行出游莲生庵，庵中新葺竹间阁子，极清旷，爱兹溪声山色，凭眺久之，不觉粥鼓催人，归已薄暮，忆丁丑三月，同游莲花庵者，有学沚、鹤岑、伯冶三人，而竹芗、南桥不与焉。小林谱此调以纪，属余和韵。

倩花迎步屧，鸟唤提壶，及此芳辰。鹤放开笼舞，趁疏香过酒，吹堕梨云。且招旧时鸥侣，薄醉看书裙。叹雪点春泥，三生红爪，一昔留痕。

离群。溯前度，记桃雨方浓，风日犹新。依约青莲宇，划二分水竹，绿野无人。竹肌又镌诗翠，返照碧苔温。倘祓禊重来，红鹅已识王右军。

【风蝶令·为韵香赋黑蝶】

雾暗团香梦，烟昏扑翠棂。浓阴如幄罥飞翎。隔个皂罗、屏影不分明。

瘦沉曾传赋，小滕漫乞灵。寻常粉墨画难成。只许砚池、花片赌轻盈。

【南楼令·南园池上见新月】

秋云罥烟丝。轻柔水面吹。浣清愁、小浸寒漪。似与幺蟾同照影，犹想见，少年时。

柳叶飐风枝。归鸦声转凄。溯前游、门径先迷。伴我雕栏浑一霎，惹新恨，敛修眉。

【曲游春·几度寻烟语】

陪沤翁游云峰寺，为设伊蒲供于贤首堂观，居僧所藏赵文敏公中峰禅师书画合卷，试古亳泉，同人各有题记，因谱此词。丙子三月十九日。

几度寻烟语，指香林深处，才点双屐。掇酒摇豪，趁冷厨烧笋，慢酬寒食。醉扫僧廊壁。许再乞、鸥波题墨。溯前游、五百馀春，磨灭画图金碧。

忆昔梅花吟席。伴月麓枯禅，文山残客。欲荐寒泉，罥枝头红雨，帽檐微侧。纤柳和愁织。映斜照、一丝无力。渐看帆影灯痕，又催暝色。

【剪湘云·醉捻檀痕】

余重来沪上，适琴甫偕非石至，同集南园过酒。花来倚箫，云破相见，甚欢。琴甫复出同岑册相属，得云衣之词，展玩不已。余亦醉拈此调，兼送非石还山。

醉捻檀痕，凉喷翠琯，共谱出山香，海水清浅。谁把真珠排密字，丝绣轻纨两面。趁双鸥、嫩约泛横塘，送斜阳归燕。

可忆半臂风泉，访秋池馆。剩碧闪疏萤，藕叶零乱。歌到竹枝须痛饮，坐我莎阴摘阮。羡诗人、一舸看云眠，任帆随峰转。

【惜红衣·翠水凉生】

翠水凉生，红香露裛，晓风无力。荡漾其间，烟光炫朱碧。湾头打桨，尝梦与、鸳鸯为客。相忆。纤手摘新，泣珠房轻擘。

亭亭玉立。浓笑嫣然，娇姿更谁惜。琉璃砌地，月影穿花壁。点破一奁幽渌，半脱舞衣狼藉。唤那时菱角，吹出小江秋笛。

【买陂塘·绿波池上作】

梦横塘、蛤蜊菰叶，者番诗境寻到。鱼天几叠云蘋影，凉聚绿池清晓。春易老。剩一丈、红蔷宝靥开浓笑。鸳鸯最小。趁鹤帐风和，鸭阑人远，偷眼看垂钓。

苔阴合，挂屩枫前客少。卧枝低拂茶灶。仙凫不入莺花队，点破斜阳芳草。歌水调。拟著个樵青、同放烟波棹。盟鸥未了。看浅浅山弯，纤纤月吐，杯底一眉扫。

【卖花声·红雨楼听畹香弹琵琶同竹士作】

花落小红楼。烟荡波柔。蔚蓝天影看云流。万绿铺成三面海，忽下双鸥。

侬已不胜愁。密意难酬。泪痕散作四弦秋。惆怅子弦声最细，语更绸缪。

【月下笛·一笛吴云】

丁丑十二月，闻沤翁化去。放棹吴下，悼之楞伽山，忆自九月初旬相见于芳草堂，留连话旧，不知此别遂成千古。归舟风雪中，因述此阕，所谓长歌之哀过于痛哭。

一笛吴云，梅华已放，老仙何处。孤亭梦远，难觅荒波旧鸥侣。江潭摇落无多柳，犹念我、飘零倦旅。痛人琴俱往，长歌当哭，此心良苦。

归路。寒如许。正风雪漫天，短篷来去。茫茫太古。曲终愁共谁语。暗香沁入诗脾冷，但拾得、廉夫剩句。算此别、隔千秋，同话巴山夜雨。

【寻芳草·歌楼感旧】

绿遍深深院。又飞絮、一庭吹满。墨华帘、低蹴红襟燕。玉鈎宕、无人捲。

有甚旧心情，怕重题、去年门扇。小阑干、谁绾风筝线。晚花落、珠丝罥。

【徵招·翠烟不锁蘼芜梦】

蘼芜山樵还吴，余冒雪相访于白苎城中，怅然而返，因谱此阕寄之。

翠烟不锁蘼芜梦，双鬟采香如画。替换越罗裳，任回风飘麝。远山才扫罢。送帆影、柳梢轻卸。笑问春人，几番吟醉，水边林下。

云雪荡寒空，相思字、偏愁雁儿难写。步屧小银塘，咏人间奇夜。市桥灯落也。忍立尽、月阴苔罅。绮楼远，舞困飞琼，认玉梅花谢。

【庆清朝慢·衫飐岚青】

龙门精舍同人饯小庾星桥，药房、瑟如、卿常诸君公车北上，席间听采山弹琵琶，坚木有诗题壁，余被酒写墨竹一枝，归途步月，倚此歌之。

衫飐岚青，雪消渚绿，飞声暗捲风涛。云垂水立，凤琵推手弦高。春在闹红枝上，酬花先奏郁轮袍。杯光泻，满庭藻荇，画出僧寮。

谁谱铁厓乐府，况酒痕前度，月色今宵。阑干影里，曾倚清笛闲箫。点破旧时藓壁，惊看龙子上烟霄。他年忆，冷吟竹坞，浅醉花朝。

注：图片为王心竟（1909－1954）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