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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 柯秋燕的随笔《第三种色》(六)

 黄石新东西 2022-04-21

《第三种色》之六 

四十三  

晴,天气十分好。一周来,有跑有未跑。连日昏沉,跑步日记没能及时更新。原因只是一颗牙。准确地讲,是一颗痛牙。  
“牙疼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说这话的人,肯定是有痛牙经验的。  
什么“没在长夜里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牙疼的人,痛哭,不为人生,只为一颗牙。有人信。本人屈指算来,有三回了。  
第一次牙疼,长龇齿,欲生欲死。那时,欲死也是欲生的意思。2012年,一颗蛀牙被一根空心菜震裂。痛到不行也无法补救。止痛片吃了一包,辗转反侧。  
有一晚实在的痛得不行,打开电视机,放声大哭。但实验下来,痛哭解决不了牙疼。还会带来其他的情绪。可悲是梳理远近知交,竟然发现:没有谁,以为可以被一颗痛牙打扰!从上到下翻阅通信录。结果亦然。  
这种顶峰的孤独,欲将破败的人生,再一次穿透。  
痛牙令我想起当年,有一名员工正因癌直面死亡。在QQ签名时写下这样一段话:拨除痛牙,留下伤口。知其总会愈合,痛楚不再来。辗转间想到昔日的一名员工因患子宫癌历经住院化疗终究要归去。活着何其幸甚!  
此次,以为只是上火,不是痛牙,拖了很久。与朋友开玩笑:上火,就有熄火的时候。不曾想,一颗牙不依。发作了。如霁如姗两位师兄笑我:如作。而真恶作的决非本人,其实就是痛牙。恶作十几小时后,有她俩的督促下,上医院,现在只隐隐作痛了。  
很想说说,经历三次牙痛。心念却不相同。我试着去触受这种痛楚:如何起,如何展开,如何作用于人?我还试着用心去观照它。  
前不久师父讲到“心念处”的三个要点:热忱、正念、正知。总是厘不清,这三点之间的区别和联系。但当我想到:我要关注这种痛楚,提起心念在此。即是热忱。问:谁痛,痛是什么?(正念)。地水火风组成色身,是一种体验,假如,把这种体验,称为乐。痛应是乐的。实质没有痛,只是名而已。没有一个我,没有痛。这即是正知。我反复地练习,一层一层越分明了。  
“吃一堑长一智”痛一次长一次。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心就是这么无常。不管是苦是乐,明了心的变化,就不会因痛而恼了。  
痛牙还是痛。它所引发的周身的无力,比得上一个军团。要十分重视。  

四十四  

阴。高温从早至晚,气象变化之快,在此艳阳,在彼则骤雨。  
“人生如戏”这四个字的意义,也许人人都承认或不免感慨,生活的本质就是这样。  
但若是说自己或他人是戏子。可就伤人了。我们能认同其一,不认同其二。似乎天地有舞台、演员或者看戏的人,就不承认正是自己在演大剧。  
我自己也是不能承认自己是个戏精的。  
朋友圈看看,你所认知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我家人所认知的我一定不在朋友里所展示的自我。  
这么说来,最少我是有二面的吧。哪一面是自己呢?当然哪一面都是我,也都不是我。  
那么,我究竟是哪一种存在?譬如我,真诚地待人接物,你在朋友圈也许就能看到真诚。每天500字,也脱不了演戏。是戏精行为。  
而亲人呢?则顾不得那么多。太近。粉饰得再好,你有几粒麻子,都清楚,且正是你的这几粒麻,经一粉饰,更清晰而放大了。故而深恶痛切。  
戏精!此时亲人认为作个导演更优越一些。就免不了挣脱。这一挣脱就不堪了,左冲右突,正如《围城》一样:城外的人要进去,城里的人要出来。  
可见,同是演戏,不见得尽于人意。演得真诚,愉快接受。这也许是一个戏精的全部。你不能说我是一个天才演员,就难以接受他人也有这一项特殊功能而否定他。  
可笑的是,人生如戏,人人承认。就不承认自己是戏子,或者人人都是戏子!  

四十五  

天已然是凉快了。有人穿着外套。因为牙痛彻夜难眠。人在早晨的空气里,犹如一枚热炭,散着火气。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  
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我们总是以己度人的。譬如,我笑,我知道自己心里欢喜,我哭,我感受到悲伤。正是这种经验,看到别人笑,就认为他一定是心里欢喜,看到他人哭,则以为他悲痛。对于自己所爱的人,更是如此。  
无数次,我总是以为,我所感受到的,必然你也能感受,苦乐忧欣皆是。前几天,想起《三十七助道品》里四正勤:已生恶令断,未生恶不令生。未生善令生,已生善令增长。从身语意之所生。身语之恶,总是易于披露的。如身体造作伤害他人,恶语相向斥责于人。你不知觉,自有人帮助省觉。唯有这意之产生,所藏的善恶,他人是无法知道的。所以,以自己忖度他人的心理,变得十分强罕。  
一个人最大的恶意,就是将自己的理解强加于人,并一直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列夫·托尔斯泰说:“你不是我,怎知我走过的路,心中的苦与乐。”  
不要凭借着蛛丝马迹、只言片语就去评价别人的人生。  
在你看不到的角落,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四十六  

晴。虽已近中秋,但气温未减,闷热非常。在梦里反复默念:  
南无妙色身如来,  
南无寂音如来,  
南无宝莲花步如来。  
背得结结巴巴,一时高兴背得下来,一时又认为忘记了。故一次一次默诵。直至咽喉干燥,一阵咳嗽。醒来,三点。  
今天在跑步中,我一直脱不了梦境,以至跑步也似在梦中,依然背的结结巴巴。依然没有信心,我是否能记得住。咳嗽不止。村西新建了一个公园。条形方砖有序而砌成的步道起伏得厉害。令人头昏目眩。  
昨天,看了一篇文章,欲罢不能。说的是一种上瘾现象。如现今微信群聊。同学群是最畅所欲言的吧。一是年少时打闹习以为常,不设防。二是一起成长,知其习性是此是彼。故相互拆台,揭短。嬉笑无常。  
几十年过去了。但,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我们不明白这“但”字的可怕,许多坏事固然幸亏有了它而变好,许多好事却也因为有了它都弄糟。话说多了,自然在他人的心里生了个不一样的一自己。甚至于被打上标签。  
唉!  
看来,不论是什么样的感情,以少语止语为妙。  
南无妙色身如来,  
南无寂音如来,  
南无宝莲花步如来。  

四十七  

阴,有风,很适宜。田里禾苗绿得象个少年,活力,朝气蓬勃,不管不顾,只要生长。  
村道上两公里路,应是很熟悉了。我试着闭上眼睛,盲目的晕眩,腿都踩不稳地。睁开眼,晕眩没有了,脚也稳。一再试。都是这样。  
而后,我又选一段路。较直,闭上眼,让自己数数,十步睁一次眼睛。但仍然是晕眩。甚至在一米多宽的路上,竟斜到草丛里。  
为弄明白这盲目的晕眩,我一再闭上、睁开眼睛。当眼睛睁开时,我看到路及其所有的一切,包括空中的白亮等,在一个基本的框架里,可以控制。这种控制由身心而身心,外面的相状,是我跑动所依赖的。  
闭上眼呢,外在一切仿佛阻断了,心也迷乱,在一个无量空间里,恐惧不安。(闭上眼时,空间没有大小,这是唯一可以确定的)身体没有踏实感。当我意识到这,专注地把念头集中在脚上,十步,做得到。而好笑的是,为配合念头数数,步竟快速起来。心很好地运作了身体!  
看来,身与心是一对配合默契的伙伴。这么小的一件事,要将它们分离都不容易。大事,则更难了。如何能了了分明,睁眼闭眼。境界一样呢?  

四十八 
 
晴,太阳出来时有点奋力,一团陀红。但在我五公里未完,炽烈的光芒,照在路上。我采了三枝芦苇回来,再去剪几枝桂花。  
有一部电影《找到你》,大家可以看看。我没有半点只为妇女叫喊的味道。  
我最想说的是,每一个人的成长是自己的事。他人不能代你成长,你也不能把成长这件推给他人,更不能以爱的名义将本属个体的事,大包大揽地,以为一直可以这样承担下去。  
无常的本质不以人的意志转移,便发狠便谩骂便自责。  
我总在思索,一个人的内心该有多强大,才能够真正做到痛而不言;  
一个人的灵魂该有多高贵,才能够把悲伤只留给自己;  
一个人的精神该有多殷实,才能够屹立不倒。  
揶揄自己:是一颗铜豌豆。抟得越来越密实,不是心肠坚硬。而是经历了也许是他人没有经历过的,促使自己与世界和解,与他人和解。才能变得足够坚强与豁达。  
有部韩剧《来自星星的你》里有一句话这样讲:道别要早早做才好,因为真的到了最后一刻,就没法好好道别了。  
经历过无常,明白生离死别,无法如我们所设想的那样:  
折一枝柳或拂袖而去……  
每一种情景,谁都无法很好地把握。  
初离家,一到春节就要回家,那时我父还在。吃过饭要走了,我父总是说要送我。而我总会哈哈地说:不用不用。那是不敢看他独回的背影。父说:今年送你,明年就不一定了。不久,我父病逝。  
懂得生命的价值,是那么宝贵。不要轻易轻践他人。  
成长,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只与自己有关。学会去爱,更要学会去知。爱得越多,知得越多。知得越多,爱得越深。  
一条河装不下的,相信大海,只管向大海的方向,因为这是你所知道的方向。当你成了海,一切就恢复了世界原有样子。  

柯秋燕,1968年出生于湖北阳新。1988年定居江苏昆山。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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