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5日、16日两天,国家大剧院音乐厅上演了两场具有民族韵致的音乐会。第一天北京交响乐团演出了威尔第《命运之力序曲》、圣-桑《a小调大提琴协奏曲》,下半场的大轴曲目是俄罗斯民族乐派的代表作曲家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交响组曲《天方夜谭》;第二天中国广播民族乐团演出了“国乐绽放,经典永恒”音乐会,曲目皆是由乐团首演的一系列经典保留曲目。担纲两场音乐会指挥的,都是指挥家夏小汤。
浩浩汤汤是指水势壮阔的样子,《天方夜谭》的第一乐章有大量的笔墨描写大海的波澜壮阔,第二天的演出中《春江花月夜》与《流水操》皆是与水有关的作品,而夏小汤指挥中一贯奔涌的激情也恰与词意相合。 聚焦第一场音乐会,夏小汤指挥中的几重控制能力表现得十分充分。其一是技术的精纯度造就的准确的爆发力。在指挥与乐团的合作中,如何让发音、音区各异的众多管弦乐器准确整齐地进入从无至有、倏然而至的全奏和弦,经常是困扰指挥的难题,而夏小汤恰恰在指挥这些片段时独擅胜场。他的指挥经常采用“先入为主”的策略,大量采用指挥法上所谓的“先入”技术,以充分的提前量与果决而准确的击拍锻造出强有力的恢弘音响。典型处如《命运之力序曲》开始铜管演奏的命运敲击动机,在他的指挥下,乐团发音的爆发力与坚实程度得到了充分的表现。这样的优势与《天方夜谭》的诸多宏大处也表现出很有气魄的音响。 第二重控制力,在于他指挥中源源不断的驱动,驱动力是优秀指挥的必备素养,而如夏小汤这般有永动机一般的热情与驱动力者并不多见。典型如《天方夜谭》第一乐章中的“大海主题”,这个“链句式”的主题由于节拍和织体的循环性不易指挥,稍有不慎便容易如溺水者般在乐队的汪洋里挣扎得喘不过气来。而夏小汤正是凭借他准确的技术与源源不断的推动力得以“驾驶”着乐团乘风破浪地航行,对每一层即将到来的织体与音色都在心中有充分的考量,加之准确的技术方能完成这一点。须知,这样的乐章是自动驾驶不得的。 其三是对于细节的准确控制以及在慢速中的持续均匀的控制能力。第二乐章中有大段华彩独奏,除却分合拍的自如转换以及对独奏的照拂,夏小汤在细节上的控制力了得,与弦乐震音处,他甚至能用头部有节奏的晃动点出伴奏声部的节奏。三乐章是技术至纯的体现,慢速的八六拍夏小汤以纯然的两拍启动,这需要指挥极为强大的内心与手上高度匀称的控制力方可有效地带动乐团行进。第四乐章则表现出指挥家对舞蹈感与动感律动的擅长,戏剧性的高潮被推进得淋漓尽致。 《天方夜谭》是里姆斯基-科萨科夫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也是夏小汤擅长并多次指挥演出的作品。彭修文的作品是中国广播民族乐团传承的一面旗帜,而这支乐团是夏小汤指挥的第一支民乐团。 音乐会“国乐绽放,经典永恒”的取意甚佳,这场音乐会属于大剧院“国乐之春”系列,这个系列中有诸多交响乐指挥执棒民乐团,也让我们更多地思考:交响乐指挥究竟能为民族管弦乐团带来什么?民族管弦乐中,到底如何平衡“民族”的韵味与“管弦乐”的制式化?这些音乐会中,我想交响乐指挥发挥的重点显然不是民族管弦乐中“民族韵致”的一面,而关注的更多是“管弦乐”的一面。就这场音乐会而言,夏小汤显然更多关注乐团交响化的平衡、节奏的精确严谨,发音的统一细腻。这恰恰是从小在独奏训练与自由节奏中成长的民乐演奏者在合奏中十分需要注重的一面。 在开场的《丰收锣鼓》,夏小汤音乐中的整饬性让音乐在高潮处呈现格外强烈的对比度;《瑶族舞曲》中再现处有着交响化的凝练感;《流水操》中有着对于织体流动性的关注。几部协奏作品关注独奏协奏的对话感与平衡性。《乱云飞》中由于有着大量戏曲板式的因素极难指挥,尤其一些段落需要权重乐队与鼓师的板眼,在演绎中夏小汤将作品处理成了协奏曲之形式,指挥的主动性不同于许多民乐指挥的版本。而对于一些音响层面,可以看出夏小汤对乐团并未采取过多的限制,从而让乐团释放出极富张力与韧性的“广播之声”。 两支乐团都有自己很有传统的声音。“北交”演出中除却大提琴协奏曲独奏朱牧优异的表现,乐团中巴松、双簧管的独奏,以及客座首席杨晓宇大量极富戏剧张力的独奏皆是亮点。广播民族乐团中,独奏马里、陈音、侯长青、张旭光、杨柳、周东朝、周艺翔、姜克美都有精彩的演绎。 浩浩汤汤的两场音乐会过后,发现两个有趣的细节。其一是观察到民族乐团的演出阵容里有两位特殊的人物——常任指挥葛亚南此次在高胡声部担纲演奏;这两天火爆全网的崔健音乐会乐队里的贝斯手刘玥,正是乐团的低音提琴乐师,这次也参加了民乐团的演出。其二是指挥家夏小汤在两场音乐会上的穿着是不同的(且大剧院官网的指挥艺术照亦是两款),第一天指挥交响乐团他身穿一席燕尾服,而第二日则选取了一套系排扣的中式燕尾服。这些小的细节也反映了音乐中的互融共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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