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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华县教研室无意中领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华州文史荟萃 2022-04-24
1977:一抹永不褪色的彩霞(再续)
作者:刘正军

它,是一个伟人的杰作,是一个时代的拐点,是一个光辉的里程碑,是一个永留史册的传奇!——总之,是一个永远值得史学家们去浓墨大书的华章!那么,它究竟是什么呢?

——题记
落榜之后,我在困惑中奋进

春节前夕,开始发榜了。一些考生被录取的传闻,不时地飘进我的耳朵,但没有我任何消息。在华县老家度寒假的我,这时非常着急,就向老同学蔡兴国写了封信,请他打听一下我的情况。

我家的老屋(1995年5月摄)

蔡兴国时在地区京剧团工作,和地区招生办同住在地委党校大院。他很快就给我回了信,告知了我的分数。看到考分很不理想,我的心立马就凉了。后又听人说,“老三届”这次事实上被录取的极少,据说是因为各招生院校,均不大乐意招收这些 30 岁左右的“大”学生,嫌他们负担太重、拖累太大,既影响学业,又不便管理。我心情郁闷,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

好事多磨。3月初,《人民日报》突然报道了河北省增设师范专修科、招收走读生的消息,招生对象就是上次未被录取的那些“老三届”。很快,《陕西日报》也报道了我省增设四所 (西安、咸阳、渭南、榆林) 师范专修科和扩招一批“老三届”考生的消息,条件比河北省还要优越——招收的不是走读生,而是全日制正规生。于是我已冷却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5月初,华县一大批“老三届”,接到了“陕西师大渭南专修科”的录取通知书。县招生办将录取名单张贴在大墙上,群众里三层外三层,把大墙围了个严严实实。一时间,县城内外街谈巷议,轰动一时。

此时仍在秦岭深处的我,对山外的这些变化却一无所知,直到因事下山方才知晓。面对很多眉飞色舞的老同学,我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又没有我任何消息!我暗自思忖,难道这次又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事实很快就证实了我的猜想——经到县招生办询问,地区下发的录取名单上,确实没有我的名字。

社会上盛传理科录分线是60分 (时以平均分为准),而我的考分明明大大超过了这个分数线,为什么却没有被录取呢?我满腹狐疑,很困惑也很不服气,一咬牙当即决定:今年我要接着考,而且要放颗“卫星”——整一个本科,非让人们对我刮目相看不可!我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有两点原因。一是1978年的高考政策,此时已经公布,“老三届”仍在考生之列。二是“老三届”中的绝大多数,这时已被渭南师专“一网打尽”,剩下的“散兵游勇”,在来年的考生中比例极小,这无异大大减轻了我的竞争压力。至于那些年轻考生,我压根儿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因为在我看来,他们毕竟太嫩了。我这样想着,心情很快就趋于平静,并重新进入了应考状态。

时值春末夏初,昼长夜短。每天下午,学生并不到校,教师都是自由活动,于是我就到国营木场去复习功课。当时木场负责人詹兵实,曾长期把钥匙交给我,让我替他看守木场。我手持书本,坐在场内大木垛旁的石头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困了倦了,就站起来伸伸胳膊弯弯腰,活动一下身体,或朝天空及山峦眺望眺望。这时我的思绪会随着天边棉絮般飘浮的白云,飞向远处那色彩斑斓的世界。

一波三折,杜鹃花悄然开放

然而,就在我专心复课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消息,却打破了这种平静。

我校一位姓李的教师,时在“渭南地区中学教师培训班”进修,回校后见我对高考这么执着,复课这么刻苦,很敬佩也很同情,无意间告诉了我一段隐情。他说上次地区录生时,他曾和几位学员被地区招生办抽去帮忙。他看到了我的档案,也知道了我的分数,还特别留意了一下。他毋容置疑地说,我的考分确实大大超过了60分的理科录分线。

听这一席话后,我立即向地区招生办写了封信,诚恳地提请复查。其实此举不过是想排解一下心中的困惑而已,并未真正抱有什么希望,过后又很快沉浸到复课中去了。

6月中旬,曾立功老师突然跑来找我“报喜”,说我被大学录取了,并说是从公社传出的消息。我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就没在意,因为若真的被录取了,就应有通知书才是。适逢忙假,我顺路到县教研室走了一趟。赤水乡党张仲京老师在大院碰见了我,立即责怪道:“通知书在我这儿放着,早给公社通知了,你怎么才来啊?”

听罢此言,我心中一怔,如梦初醒——原来学校的传闻竟是真的。这是正常的补录?还是那封信起的作用?无从知晓。但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被录取了!手持盖有大红印鉴的录取通知书,我百感交集,莫名惆怅。这时我这个“一根筋”,也不知是和谁在赌气,犟劲又犯了!——心想距今年高考仅剩下20多天,我该下的苦已经下了,准备工作也完全就绪了,形势对我又这么有利,因此这个专科录取通知书,我不要了!我要另考一次!——非整一个本科不可!但回家后却遭到了父亲的反对。他说“一动不如一静!既然录取了,就去上吧。渭南离家近,学制又短,家里负担也会轻些。若重新高考,谁知又会是什么结果!”在父亲反复劝说下,我终于改变了主意。于是全家恢复了喜悦,重新进入沸腾状态。我那 70 多岁的老奶奶,激动得在家坐不住,挪着小脚跑到村里,逢人便讲。我5岁的儿子和3岁的女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围着我不停地问:“是不是爸爸不用再到山里去了?”顺便说一声:当年我父亲的这个决定,还真有点“英明”。因为上本科的那些学生,如我的同学贺百苗及朱孟臣等,毕业后于1982年春到地区教育局报到时,我早已从渭南师专毕业一年有余,且坐在地区教育局人秘科的办公桌旁了。他们这些本科生,倒要到我这个专科生面前来报到且接受安排。如果当年我上了本科,比他们还要晚毕业半年,那我的人生轨迹,谁知又成了什么样子!

当时我的妻子和儿女的合影

办理离校手续时,学校正值忙假,空无一人。我将手续整理好,委托给民办教师肖本义。几个学生知道了,不约而同前来送行,送了些小镜子、香皂盒、小手帕之类的礼品。有个大点的女生,送来了一双绣花鞋垫。当时她居然还弯下腰,亲自把鞋垫铺在我的鞋里,让我试了大小。为此我感动了几十年。

1978年6月22日,我背着行囊,一步一回首,离开我工作了一年零四个月的小山村。一路上我放眼望去,只见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山坡,漫山遍野,尽是火红火红的杜鹃花。成群的喜鹊,在山林内外飞出飞入,喳喳喳地叫个不停。蓝天下,雄鹰在展翅飞翔。

我哼着小曲,吹着口哨,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三十四年来,我随共和国一起成长

从此以后,我的命运曲线就拐入上升的轨迹,随着共和国一起成长……

多年后我才知晓,当年在这次高考中胜出的,还有这样一些熟悉的名字: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财政部长楼继伟、解放军总后勤部政委刘源……在这些精英个体命运峰回路转的同时,共和国也开始从谷底返身掉头,进行艰难地攀升。所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年的这一“国考”,不仅深刻地影响了我们这代人的命运,也深刻影响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

如今34年过去了,当我们以更宽阔的视野,再次审视这件事时,发现当年恢复的,不仅仅是高考这个形式。更重要的是它打破了血统论,废除了“推荐上大学”制度,恢复了社会公平,使人们平等地获得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恢复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教育等传统价值观,使教育开始重新引领中华民族走向复兴;在成就国家中流砥柱的同时,也塑造了全新的社会现实,重铸了中国。追昔抚今,我心潮澎湃,感慨万千:高考制度的恢复,是一个伟人的杰作,是一个时代的拐点,是一个光辉的里程碑,是一个永留史册的传奇!——总之,是一个永远值得史学家们去浓墨大书的华章!

啊!1977,我心底一抹永不褪色的彩霞!

图文来源:《一剪闲云赋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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