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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年代，有句经典语录“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说的是内部人员腐化堕落、背弃信仰甚至出卖组织，其危害往往要比外部敌人更加大，这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经验。 1931年4月，在上海的中共中央就遭遇了极为凶险的时刻。由于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叛变，大批特务、军警到上海搜捕，企图将中共首脑“一网打尽”。 当时，中央机关集中在上海，周恩来、瞿秋白、王明、博古、邓小平、陈云等人也都在上海。如果顾顺章的阴谋得逞，恐遭灭顶之灾。 危急时刻，潜伏在敌营的红色特工钱壮飞获得了顾顺章叛变的密报，并火速通知李克农。随后，周恩来紧急组织中央机关转移，大部分人员逃过了搜捕。 1931年12月1日，毛主席签发通缉令，指出“缉拿和扑灭顾顺章叛徒，是每一个革命战士和工农群众自觉的光荣责任”。这样的通缉令在党史上是极为罕见的，也从侧面说明了顾顺章危害之大。 当时已身为特科领导人的顾顺章为何会叛变，他的叛变对组织造成了怎样的危害，他的最终结局如何？
顾顺章生于1895年，江苏宝山县人。他自小便混迹上海滩，加入过青帮，身上江湖气味很重，好勇斗狠。在南洋烟草公司工作时当上了工头，还积极参加工会活动，在工人内有一定影响力，因此于1924年被吸收入党。 早期的顾顺章，除了江湖习气较重外，未显露出其他恶习，甚至在工人运动中还发挥过积极作用。他曾领导过多次工人罢工，表现得非常勇敢。“五卅”运动期间，还组织秘密工人纠察队镇压阻扰罢工的叛徒和工贼。 因表现出色，1926年秋，他和陈赓等人被组织派往苏联学习政治保卫工作。当时培训他们的是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即“格伯乌”，也就是威名赫赫的“克格勃”的前身。 顾顺章虽然文化程度低，但在特工业务上有极高的天赋。他在苏联学习时间不长，却学得了一身本领。后来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对其特工本领，无不惊叹。 国民党特务机构负责人徐恩曾说：“他（顾顺章）精于射击，能设计在房内开枪而使声音不达于户外。他可以用两手轻巧地捻毙一个人而不显露丝毫痕迹。他对各种机器的性能都很熟悉，对爆破技术有独到的研究。这一切，使他成为赤色特务中空前绝后的人物。” 中统老牌特务万亚刚说：“（顾顺章）可说是全能特务，够得上称为大师。在他以后，特务行列中，无人能望其项背。”
曾给顾顺章当过保镖的特务林金生说：“除了变魔术戏法外，（顾顺章）还有一个本领我很佩服，那就是他的化装技巧非常高明。一个人经他化装，就很难认出来。他用一种假牙往嘴上一套，模样就全变了。” 他从苏联回国后，立即参加了周恩来领导的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顾顺章表现勇猛，扛着红旗带头冲进了伪上海市政府。 “四一二政变”以后，他一路高升，担任过中央委员。周恩来领导成立中央特科以后，顾顺章也是特别委员会的三个成员之一，还兼任行动科科长，成为特科的实际负责人，地位比陈赓还高。 顾顺章号称“红色魔术师”，变戏法的技巧非常高。他时常以“魔术师华广奇”的艺名，在上海大世界游艺场及许多公开场合进行魔术表演。擅长“大锯美人”“骷髅说话”“催眠术”等，常常引得满堂喝彩。 他利用表演魔术为掩护，带领过一些特科成员渗透到各种高级社交场合。同时，魔术也是他扩展人脉的一种手段，他广收门徒，结识了一些达官贵人。到后期生活腐化，还利用表演魔术引诱舞女和交际花。 顾顺章地位越来越高，但对革命的理解，对政治的领悟却还停留在原始阶段。为人变得骄狂自大，不愿受约束。始终坚持他混社会那套，甚至不顾组织纪律，带领手底下的红队成员帮青帮大佬们打黑架，流氓本性日益暴露。 曾与顾顺章在中央机关共事过的瞿秋白的遗孀杨之华说：“顾顺章所担任的工作很重要，然而他平日不看文件，不发表任何政治意见……他没有了解主义和政策， 他的一切工作是没有革命意识的内容。”
聂荣臻回忆：“中央发现顾顺章吃喝嫖赌抽大烟，样样都干。他把这些特科工作的掩护手段，变为追求个人享受的目的，日益腐化堕落，引起了党的警惕。” 尽管周恩来等领导人一再对他批评，试图挽救他，但他却仍然我行我素。于是，中央有意将他调离特科。 1931年4月前后，王明派张国焘等人由上海经武汉到鄂豫皖苏区任职，周便派顾顺章去护送张国焘到武汉。顾顺章完成任务后并没有回上海，而是跑到汉口，在新市场游艺场公开表演魔术去了，还趁机与几个交际花鬼混。 当时汉口有一个叫王竹樵的地下工作人员被捕后叛变，国民党特务要他去街上指认同党。此人曾在上海追随顾顺章参加过工人运动，认识顾。王竹樵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4月24日这天，他正好碰到顾顺章，于是立即叫来特务将顾抓捕。 顾顺章被捕后并未受酷刑，他向特务说：“我要见蔡孟坚。” 蔡孟坚是武汉特务机构的负责人，他很惊讶顾顺章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便传见了顾。 顾顺章对蔡孟坚说：“我不是普通党员，我掌管大部分党务，任何秘密机关都由我安排。我对共党有大计划，请你速安排本人晋见总司令蒋公，我将当面陈情。” 蔡孟坚见此人如此骄狂，但又确实想从他嘴里套出情报，便说：“我先引荐你见武汉行营何成浚主任吧。” 顾顺章却说：“见了他也是这些话，你们先不要向南京发报，以免走漏消息。”此后，他交代了武汉地下组织的一些情报后，便不再说话。由于他的出卖，当地10多名地下人员被捕杀。
顾顺章如此爽快地叛变，其实早有迹象。一方面他来武汉之前已经隐约感觉到中央要将他调离特科，心生不满。此外，他早已留了后手。特科后来在其家中搜出一封写给老蒋的自首信，据其妻交待，顾顺章吩咐一旦自己被捕，便将此信设法交给国民党特务。 蔡孟坚与何成浚商量之后，并没有吃顾顺章那一套，而是急于邀功，决定分头向老蒋和陈立夫等人发报通知。 当时陈赓派了一名叫钱壮飞的情报员打入敌人情报系统。此人工作出色，善于交际，深得特务头子徐恩曾赏识，要其担任自己的机要秘书。特务机构几乎所有重要文件均先由钱壮飞提出办理意见后交徐恩曾签批。 蔡孟坚发来顾顺章叛变的密报，正是钱壮飞翻译，他看完大吃一惊，上面写道： 黎明（顾顺章代号）被捕，并已自首，如能迅速解至南京，3天之内可将中共中央机关全部肃清。 钱壮飞立即让自己的女婿赶往上海找李克农汇报情况。他连夜安排完南京方面的工作，仍担心女婿联系不上组织，连家人都来不及通知，便亲自赶回上海汇报。 周恩来知情后，连夜安排上海所有秘密机构和人员紧急转移。 顾顺章是特科的负责人，对中央各处机构以及领导人的住址非常清楚。组织的联络方式、隐藏技巧、工作习惯、特科人员情况他都知情。一些秘密情报人员都是由其单线联系，甚至连组织都不知情。
如果当时钱壮飞没有截获顾顺章叛变的密报，或者接报后处置不当，都会给组织带来毁灭性的打击，甚至历史都会因此而改写。 顾顺章被押往南京，途经徐恩曾秘密办公地点，看到门牌号后才对蔡孟坚说：“速将徐先生的机要秘书钱壮飞扣留，此人如逃亡，则全功尽弃。” 蔡孟坚听完大为震惊，他平日与钱壮飞有工作上的交集，知道徐恩曾的文件都会先经过他。蔡预感消息早已走漏，他通知徐恩曾一查，果然不见钱壮飞人影。便将顾顺章斥责了一番，此时顾顺章也非常懊恼，本来想凭此在老蒋面前抬高身价，没想到因为自负前功尽弃。 老蒋从来看不上叛徒，他有一句至理名言：“凡是能叛变共党的人，也会随时叛变我们。”老蒋召见顾顺章的时候很冷淡，只是说：“中央必对你宽大，望你能争取戴罪图功的机会。”还未等顾顺章说话，便吩咐蔡孟坚将其带走。 4月27日傍晚，国民党特务按照顾顺章提供的情报，对上中共秘密机关进行了搜捕，但他们发现所到之处皆已人去楼空。特务找到周恩来秘密住所时，焚烧文件的炭盆还有余温。 尽管大部分人员都安全撤离上海，但顾顺章的叛变仍然对组织造成了很大危害。 中央委员恽代英在参加工人运动时被捕，后关押在南京。不过他身份一直未暴露，组织的营救也即将成功，顾顺章叛变后首先将其供出。恽代英拒绝向敌人“自首”，于4月29日被杀害。 顾顺章还带着特务跑到香港，将中央常委蔡和森抓捕。很快蔡和森就被引渡到广东军阀陈济棠处，他在狱中经受了各种酷刑，始终未泄露组织秘密，最终也被杀害。
时任中央书记向忠发也因被顾顺章出卖而被捕，他被捕后又立即叛变，供出了其他同志。此后顾顺章还指使特务绑架过“左联”作家丁玲，抓捕过陈赓。因为陈赓对老蒋有救命之恩，才被释放。 顾顺章的叛变，给组织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尤其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建立起来的情报系统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特科在敌营的内线纷纷被其出卖，好不容易打入敌营的“龙潭三杰”也不得不撤离。 中统特务头子徐恩曾在回忆录中说：“顾顺章转变之后，我们在全国各地与共党的地下战斗的战绩，突然辉煌起来……他好像一部活动的字典，我们每逢发生疑难之处，皆要请助于他，无不迎刃而解。” 但特务们并未重用，等顾顺章的价值被榨干之后，只是安排他开了一些培训班，帮助训练特务。徐恩曾帮他安排了几个保镖，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则是监视。 顾顺章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当初他投敌时，自以为可以借助国民党势力东山再起。却未料到国民党对他是如此之冷淡，心中自然不甘。 后来国民党特务机构分出中统和军统两大系统，徐恩曾不待见他，但戴笠却是个出了名爱才的人，尤其爱奇才。戴笠想把顾顺章搞到军统去效力，而军统与中统在业务上又有竞争关系。国民党内本身矛盾重重，徐恩曾自然不愿见到自己的对手出来抢功，始终不肯放顾顺章。 顾顺章不断挑拨两边的关系，企图在夹缝中生存。一边与戴笠暗送秋波，关系越来越密切。一边扩充自己的实力。当时他身边有一批亲信，都是从中央特科拉过去的叛徒，他们经常聚在一起聊天。顾顺章宣称要搞“新共产党”。
不料，亲信中已有人对国民党死心塌地了，跑去徐恩曾那边告了密，让徐大为光火。更让徐无法容忍的是，顾顺章竟然打算除掉他。据顾顺章保镖林金生回忆，1933年底的一天，顾让其组建一个特务队，趁机干掉徐恩曾。林金生听完大为恐慌，也跑去徐恩曾那边告状了。 其时，顾顺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自身又心傲气高，想仅凭身上那点本事在派系林立的国民党中异军突起，无异于做梦。从1934年起，徐恩曾下令对顾顺章加强监视，负责监视他的人正是他从中央特科拉过去的叛徒，这几个人早已叛变到徐恩曾身边。 此时，顾顺章仍心存幻想，让妻子张文琴暗中联系戴笠。这些举动都被监视他的人一一告知徐恩曾。不久，顾顺章便被软禁。1935年春，徐恩曾向蒋介石报告，顾顺章心存反念。老蒋手谕：“顾顺章怙恶不悛，着即枪决可也。” 据顾顺章的妻子张永琴回忆，由于顾顺章会戏法，还会催眠术，特务用铁链锁了他的琵琶骨，以免其施展妖术逃跑。那是一个民智未开的时代，对于怪力乱神宁可信其有。1935年6月左右，顾顺章在苏州被处决。行刑的正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特务。
顾顺章被公认为党史上最危险的叛徒。然而他做了叛徒，最终又被叛徒出卖。因会变戏法让其充满神秘色彩，却又因变戏法被逮捕，并遭铁链锁琵琶骨的悲惨下场。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顾顺章的叛变使革命出现短暂的低谷，但不久之后，上海的机构就得以恢复。革命的道路从来就是曲折的，正是这样血与火的考验，对革命队伍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大浪淘沙。离开的叛徒使队伍得以净化，使留下来的人信仰更为坚定，使我们的堡垒更为坚固。事实证明，革命者从来不会被困难和挫折压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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