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徽七年十月十日 吾俄然惊醒，闻门外扫帚声，隔窗相望，积雪盈尺，见玉莲发髻高挽，道袍凌风飞舞，状似大鸟，正奋力除雪。 回视屋内，桌椅箱笼穆然肃立，方知是梦。 早茶毕，道人房中。 吾曰：“何为道之性？” 道士：“无为而无不为。” 玉莲：“何为佛性？” 吾曰：“如如不动，了了分明。” 道人：“二者同体矣！” 吾曰：“何为道之用？” 道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 玉莲：“何为佛性之用？” 吾曰：“圆明本觉中，一念动，能所两立，种种法生。” 道人：“二者同用乎？” 吾：“道执万物为心外实有，故修人天合一；佛观万物皆虚幻于一心，故讲离尘合觉。大不同矣！” 玉莲：“道胎成就，可漫游太虚，神通人间，不亦乐乎？” 吾曰：“心佛众生，无二无别，若得心开，三千大千世界俱在心中，如观掌中物，何须劳神费力漫游太虚、神通人间乎？” 道人：“得道成仙，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存，乘云气，御风龙，而游乎四海之外。为人之极也！” 吾曰：“纵然天长地久，也有毁坏之期；纵与日月同寿，也有到期之日。福报享尽，祸随如影，六道轮回，苦无休止。我佛慈悲，开此法门，永脱生死，得大安逸！” 道人：“佛有形乎？无形乎？倘若有形，与仙何异；倘若无形，与亡何异？” 吾曰：“佛若有形，可尽一切形，无一不可形，随缘显现耳！佛若无形，遍满一切处，无形不是形，包容万物耳！仙者，神通百变，不离报身也，佛者，穷高极目，难见法身也！何来空亡之邪说矣？” 道人无语。 玉莲曰：“吾闻：道人乱世下山救人，和尚盛世开门敛财！何也？” 吾曰：“因果自有定数，非己不能救度也，它缘之力，锦上添花而已！花开结果，顺天应理，强挖横折，复造因果。救人须救心，心生处种种法生，心灭处种种法灭。千百年来碗里羹，怨深似海恨难平，世上为何起刀兵，屠户半夜磨刀声，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做者是。非人力所能干预矣！乱世人心漂浮，拼死求生，良言尚不能入耳，况乎大道矣？盛世衣食无忧，拼生求死，福报机缘成熟，正可入道矣！凡夫看相，圣人观心，岂可本末倒置矣？” 道人曰：“然也！和尚侃侃而谈，得道乎？” 吾曰：“终日说食，岂可饱腹？解悟矣！若不真修实练，知见悟入，终是拾人牙慧，徒增笑耳矣！” 永徽八年四月十二日 吾去辞别道人，言南下事。 道人曰：“若见大道，有缘再见乎？” 吾曰：“若得，必回。” 玉莲曰：“吾可同行乎？” 吾曰：“不可。” 行两三里地，忽闻身后有脚步响，回见玉莲。 吾讶然曰：“汝来做何？” 玉莲笑曰：“求道去！” 吾曰：“师父知乎？” 玉莲曰：“不知岂敢男女同行乎？” 吾默然。玉莲将一大包袱挂吾肩上曰： “驮着” 沉甸甸一包干粮杂果，铜钱细银。 吾曰：“出家人岂可纳财？” 玉莲嗔曰：“造作！和尚不纳，道士总可纳得？替吾背着。” 正值四月，山花烂漫，春光无限。 吾端然而行，玉莲蹦蹦跳跳，逐蜂引蝶，轻歌曼舞，任性逍遥。 吾心不见，眼见，心便恍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这梦幻泡影居然如此清晰真实？ 俄尔惊觉，知道乱了心智，急忙默念佛号，绵绵密密，方才平复。  昼行百里，夜伏荒野。吾打坐念佛，玉莲常小金人出体，戏耍与吾，吾告之不可执着成魔，她不以为然，修炼的更加金光璀璨，折花拾草如探囊取物。 半月有余，渐见繁华，村落小镇，依次显现。 路上行人，见一僧一道姑，飘然同行，不胜讶异。玉莲便束起长发，买一顶道帽戴了，做男人状，俊逸潇洒。 一日，行至一繁华都市，命玉莲街口守候，吾去化缘，待回转来，却不见了踪影。正自彷惶，忽闻头顶二楼玉莲呼叫： “虚空，你且上来！” 吾抬头，见她从窗口探身招手曰： “吾点了几样素菜，一同来吃。” 吾心下暗暗叫苦，急忙摆手，就见窗口出现一公子哥儿，一把拽去她头上帽子大笑曰： “吾说是女子，汝等不信！瞧见了吗？还勾了一个和尚！” 玉莲大惊，秀发散落，她娇叱一声，单手提住公子哥腰带，从窗口丢出，随即展开道袍，像一只大鸟飘落下来。 吾见，急纵步上前，气运丹田，接住吓瘫了的公子哥放地上，拉起玉莲的手向城外奔去。 野外，吾肃然对玉莲曰：“回去！” 玉莲不语。 吾转身而去。几十米后回头，见她如影随行，双目含泪。 吾长叹一声曰：“从今日起，离我一丈之外，可否？” 她默然点头。 “只许化缘，可否？” 她默然点头。 吾曰：“走罢！”，将两个馒头递与她。 玉莲接了馒头咬一口，却迟迟难以下咽，两颗泪珠滚落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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