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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声嘹亮

 新用户5345BAE7 2022-04-25

 

汪曾祺先生的老家在高邮,历史上,我的老家也是高邮的一个部分,中间隔着一个高邮湖,所以被称为高邮西北乡,虽然现在我们老家所在的县与高邮已经划归为两个不同省内的地级市,可乡音基本是一样的。汪曾祺笔下写的风土人情,习俗人物,我们读起来尤其觉得亲切。在汪曾祺《夏天的昆虫》里,写到了”蝉”,说蝉有三类,一种是“海溜”,“蝉里的楚霸王,生命力很强”,一种是“嘟溜”,“样子最好看,叫声也好听”,一种是“叽溜”,“因其叫声而得名”。蝉在乡村是最平常不过了,但我们从没有“蝉”这一称呼,一般叫“嘟溜”“叽溜”,也会叫“知了”,可是没有汪曾祺笔下“海溜”的叫法,之前我也并不知道,“嘟溜”“叽溜”还是不一样的蝉,我以为,就是叫法不同罢了。

在夏天的午后,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大人们这个时候都会“眯一会”——午睡上一段时间,孩子们怎么能睡得着,正是到屋外疯玩的时候,爬到树上掏鸟蛋,到菜地捎两只菜瓜或番茄,还有是到单庄子人家的屋后偷几个“癞皮桃”——桃子表面大都因为虫蛀而坑坑洼洼,名字倒也形象,这是孩子们都会干的事。大人们发现,或是被人吵到门上,至多就被吵上几句,隔一两天一切依然照旧。可要是没有大人允许,偷偷带着木盆跑到池塘或河里去“洗澡”,被发现了就一定会挨上几个巴掌了。水火无情,夏天里确实有孩子下水溺水的事情发生,大人对此可是毫不留情的。另外,还有可以玩的事,就是趁热去捉知了。

用软一点的柳条圈成半圆,也可以折成三角形,再插进一根长竹竿的一头,这样就可以捉了吗?当然不行,还缺少重要的一步,是竖着竹竿,到处找屋檐下或是小树林里的蜘蛛网,一圈一圈地络到柳条上,形成了一张很有粘性的网。工具大功告成后,循着知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声去找,这也是为什么要在大中午顶着太阳去找的原因,天气热知了才会叫得起劲嘛。一般是在柳树上,也有的在刺槐树上,找到了,对准了一捂,刚刚还在叫得欢的“叽溜”声音戛然而止,知了翅膀被蛛网粘住了,想飞也飞不动。

捉到的知了,大多就装在一个空的火柴盒里,在盒子上刺出几个小孔,让知了透气。很残忍的是,在装入前会掐掉它的翅膀,那个时候我们可没有保护意识。这只被关了禁闭的知了,在不受打扰的情况下,没过一会还会叫起来,可能有空间共鸣的效果,这声音更加响亮,一时引起周围树上的知了也比起赛来,此起彼伏嘹亮的知了声,是乡村夏天最鲜明的注脚。还有就是用一根细长的棉线,一端系住知了,另一端攥在手里,任其在空中飞,反正飞不出孩子的“手掌心”,这也是同样残忍的事情,生活在乡村的孩子,整天与昆虫相伴,对此却是习以为常的。

好在我们老家没有吃知了的习惯。在现在城市的烧烤摊上,有烤知了,点的人还很多,洒上盐和孜然粉,味道不错。一次去山东青岛,夜晚从高铁的窗户可以看见远处的树林里,不时有一束手电筒的灯光闪过,有知情的同行者说,这是人们在找树上的知了,然后卖给饭店。果然,在山岛的一家饭店,我真点到了一份椒盐知了,大概很少吃得到这样的菜,感觉滋味有点怪怪的,别有特点,剩下的还打包带回苏州,没舍得浪费。幸好当年的我们不知道这黑乎乎的玩意儿竟然可以吃,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知了难逃被油炸的命运。

其实,我们在晚上也是找知了的。打着手电筒,绕着一棵树又一棵树,由下往上看得很仔细,吓得归巢的鸟又扑着翅膀飞走了。只不过,我们找的是知了蜕下来的黄色的壳,学名是蝉蜕,我们称作叽溜壳子。等收集了一定数量,再卖给药店做中药去,可以治什么病,不知道;是一分钱一个还是三分钱一个,也忘了。特别炎热的时候,已经夜色降临,还会有知了在不远处的树上叫个不停,令本已因为暑气心烦的人们,乘凉也不能静下心来——心静才能凉嘛,于是找到那棵树,使劲摇上几摇,或者用手中的扇子拍打树干几下,知了的声音终于短暂停了下来,而这个时候,庄前水田里的蛙声已经响成一片了。

有人说,冬有飞雪,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冬;夏有蝉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夏。正是一阵阵蝉声陪着孩子们走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夏日,让平淡如水的生活多了一份激情和生动,几分灵气和热烈。唐代的刘昭禹在诗中写道:莫侵残噪,正在异乡听。是啊,身在异乡之时,再听蝉声嘹亮,别是一番感受涌上心头。蝉声里,我听见岁月如流水逝去的声音,还听见,那些夏日和着蝉声一起回响的笑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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