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大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专业博士,新加坡国立大学(NUS)博士后,一门心思搞科研,业余写稿不荒废,努力给你惊喜。 ——朱小鹿
床上的病人醒来,任增琴喜极而泣,在病房内大喊医生。躺在病床上的人叫高千军,是任增琴的大女婿,2006年在工地被锤子砸伤,成了植物人。期间,任增琴也曾绝望过,她盼望高千军尽快醒来,苦日子赶快到头。但是,10年过去了,任增琴还在照顾,没有一丝松懈。病人昏迷、丧失意识长达九年之余,没有长褥疮,四肢没有萎缩,这可真是人间奇迹。 任增琴是河南省鹿邑人,女婿没出事之前,一家人相亲相爱,是令人羡慕的家庭。头次到岳母家,看见弟弟妹妹年龄还小,都在读书,地里的农活都靠岳父岳母时,他就有些心疼老两口。此后,为了减轻岳父岳母的负担,他主动包揽了家里的农活。农忙时,他连自家农活都顾不得干,就直接跑来给任增琴家干活。农闲在家时,他经常领着孩子们来看姥姥和姥爷,让两位老人能享受到天伦之乐。外出打工回来,他也总是买来各种各样的礼物,拎着大包小包送去岳母家。任增琴家的邻居,看到高千军对老两口十分孝顺,羡慕不已。可是,好日子并未持续多久,全家人就迎来了将近10年的阴郁日子。原来,高千军在搅拌混凝土时,一把锤子从楼上掉下,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他的头上。现在,人已经送往医院急救,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任增琴呆住了,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大脑一片空白。稍后,她才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地安慰女儿几句,便挂了电话。一连几天过去,女儿都没打电话过来,她更加焦虑,担心女儿和女婿。本想打电话问问,可她不敢,她害怕女儿没空接,也害怕给女儿增加压力。医生说他脑袋受了重伤,怕是这辈子都会是'植物人’了。 听到“植物人”、“再也不能醒来”后,任增琴整个人吓出一身冷汗。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只有用一只手死死抓住旁边的桌子,才稳住了自己。一家之主突然人事不省,她一个年轻女人家,肯定又慌乱又恐惧。闺女,事情已经来了,咱面对现实,别太难过,要往好的方面想。
作为母亲,她也只能通过这样的安慰,给女儿一点力量。一个月后,女儿杨萍萍从外地把丈夫带回家,转到家附近的鹿邑县医院。她看见了女儿肿起来的眼睛、消瘦的模样,又看到女婿直挺挺躺在床上,再听不到他那声清脆的“妈”。但如今,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婿成了植物人,她着实难以接受。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趴到高千军的病床前,哭着推搡女婿。原来能干、孝顺,有责任、有担当,如今毫无意识、成了病人。一个年轻的女人,又要忙着照顾丈夫,又要拉扯孩子长大,她怎么忙得过来?女儿还年轻,如果改嫁他人,也能找到好女婿,可肯定苦了两个外孙。如果想维持婚姻,女儿就成了守活寡,家里、医院两头跑。可抛开其他,女儿女婿离婚,抛下女婿一人,任增琴过意不去。毕竟,高千军的父母已经70岁,身体又不好,还经常需要吃药。假如狠下心,就这样抛下女婿不管,那他以后的日子可就太苦了。凡是能想到的方方面面,任增琴都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
无论外人如何看待和猜想,离婚的主动权都在杨萍萍手里。她不能抛弃丈夫不管,他是孩子们的父亲,他们是夫妻啊。任增琴老两口非常支持女儿的做法,为了替女儿分忧,任增琴主动要求照顾女婿。以前,每到农忙需要人手的时候,家里无论是收麦子,还是收玉米,都是他干活最多。
许多邻居听说他们的选择和安排后,私底下嚼舌根,都说他们一家人是傻子。可一家人顾不得这些闲言碎语,他们已经马不停蹄地实施起全家计划。任增琴为了能更好地照顾高千军,不用来回折腾,她带着被褥去医院长住。照顾病人本就是个体力活,更何况还是完全不能动弹的植物人。为了能让高千军吃上饭,她会在熬粥时,把各种蔬菜、肉、鸡蛋都搅成糊糊。然后,再用瘦弱的肩膀,撑住150斤的高千军,拿勺一点一点喂进去。为防止饭水流到床上,她还不断地放下饭碗,给女婿擦嘴。可照顾病人,光喂饭是不够的,还需要为病人清理个人卫生。任增琴担心女婿生褥疮,每隔2小时就要给女婿擦一次身体。给病人擦身体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伺候高千军排尿、排便。植物人是没有知觉的,大小便失禁,需要家属帮忙排便、排尿。为防止女婿尿床上,任增琴都用手缝的尿垫,不停地给女婿换,一天最少要换6个。每次换下来,任增琴马上就得清洗干净,不然,病房很快就会产生异味。植物人的肠道蠕化系统非常差,导致大便干燥,经常排不出来。后来,她慢慢习惯了,不再犯恶心,甚至觉得手套太滑,不太好抠,干脆直接用手。每次结束后,手上都沾满大便,病房里的人觉得恶心,她却习以为常。等忙完清洗工作后,任增琴就趴在病床上,对着女婿的耳朵跟他聊天,还放他喜欢的歌《老鼠爱大米》。一天忙活下来,任增琴常常浑身酸痛,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躺在床上动一下都觉得累。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任增琴守着床上的女婿已经9年多。这9年来,任增琴尽心尽力伺候着高千军,给他端屎端尿,也算是对得起女婿了。每一天,她都祈祷着女婿醒来,甚至出现幻觉,女婿正在喊妈,笑着叫她回家。可发愣过后,看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婿时,她只能长叹一声。况且,她也不是铁人,9年的时间,3000多个日夜啊!可第二天天一亮,一想到那个大声喊妈的大小伙子,她照例打起精神,照顾女婿。她不想因为放弃过早,让两个外孙没有完整的家庭,也不想让女儿再改嫁他人。然而,2015年,任增琴这个别人眼里的铁人,还是因为过度劳累病倒了。可到家没一会儿,任增琴就心神不宁,坐不住了,她一直惦记着女婿。在家煎熬到第3天,趁丈夫上街买东西的空当,她竟偷偷跑回了医院。当丈夫回到家,再喊妻子无人应答时,他不想也知道,妻子到底去了哪儿。这一次,无论女儿和丈夫如何劝,任增琴都死活不肯回家。起初,看到她的这份劳苦用心,临床病人的家属,都误以为两人是母子关系。直到后来,听见外孙叫任增琴姥姥时,他们才惊讶地发现,病床上的人只是她的女婿。有这样的好岳母,女婿保不齐哪天真会睁开眼睛喊妈了。 2016年5月,是任增琴最开心的日子,苦守10的植物人女婿,终于有了反应。这一天,任增琴照常给高千军喂饭,趴在床上跟高千军聊天。不管千军听不听得见,她都拿着外孙的照片指给女婿看,在床前絮絮叨叨讲个不停。千军呀,你的大女儿马上该上初中了,儿子也要上六年级了。 两个孩子都很可爱,也很努力,你这个当爹的别老躺在这里了,醒醒跟妈说说话吧。 眼泪不经意间夺眶而出,滴在被褥上,碰巧也滴到了女婿脸上。任增琴揉了揉眼睛,唯恐看错,确定之后,惊喜得尖叫起来。但经过再三检查后,医生也认为,高千军确实有苏醒的征兆。医生表示,这是一个奇迹,一个被岳母创造出来的奇迹。起初,千军的右脑神经已不可能恢复,长时间内,记忆也难以恢复。但是,在任增琴十年悉心照顾下,他现在能苏醒就已经是奇迹。自从高千军出现要苏醒的征兆后,任增琴照顾女婿更加用心,她整天都乐呵呵地跟女婿讲话。每次看到她搬千军150斤的身子按摩时,我看了心里很不舒服。 我妈以前很强壮,体重有145斤,是个能干各种农活的农村妇女。 因为日夜操劳护理女婿,她瘦得很快,现在只有106斤。 同年,8月15日中秋节,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任增琴一家也迎来了团圆。这10年,每一个全家团圆的节日,都是全家人伤心的日子,唯独今年不同。任增琴为让女婿沾沾喜气,搅碎了一块月饼,用温水浸湿后,再放到勺子上,给高千军喂下。从此,病房里不再死气沉沉了,任增琴的脸上有了笑容。妻子杨萍萍也经常来,虽然丈夫只能听见,但她还是高兴,不停地在丈夫耳边讲个不停。日子一天天过去,高千军慢慢恢复意识,已经能睁开眼睛。任增琴为了让女婿说话,每次喂饭、擦身体时,她总是逗他几句,让女婿喊妈。高千军也能像婴儿一样,“啊,啊”几句,答应着任增琴。任增琴“10年如一日照顾女婿”的事迹传开后,被选进“中国好人榜”,还提名全国“第六届道德模范奖”,获得“河南省十佳母亲”称号。听到别人夸她时,任增琴面露笑容,将话题从自己身上移开,说起临床女孩的善良。我难,她比我更难,她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她家有个傻娘。 从未上过学的她,却说出温暖人心的话,做出令人敬佩的事。2017年1月12日,高千军告别病床,正式出院,回了自己的家。当时,虽还是重度瘫痪,但他已能坐直身体,不用人扶了; 任增勤说,只要自己身体还好,就一定会继续帮女儿照顾女婿。世界上,除了母亲,竟还有一位岳母,也有如此朴实,却博大的爱。此时感觉,无论用什么语言,都表达不出对她的赞美和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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