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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一个不能吃辣的外地人(一)

 仲夏夜之园 2022-04-27

作者简介:四空,杂货铺管理层,四大皆不空

往期美文:甜的?辣的?


(一)从啃兔儿脑壳开始


像很多故事的开头那样,从前,有一年,秋天。

我姐和姐夫一家海外旅游去了,特别在异国他乡给我发信息,要我接待一个姐夫的大学同学,他是姐夫大学同寝室的挚友,从魔都过来出差,第一次来成都。姐姐说姐夫在大学四年没少去同学家蹭饭,还带姐姐去过一次那同学家,同学妈妈待人极好,所以要我一定尽好地主之谊。

看着姐夫转账给我的接待费用金额,我还是很开心的,用不完,有得赚。我假吧意思问了我姐,说咋个不让我哥去接待姐夫的同学呢,其实我知道我哥近期也忙不过来。

去机场接人的时候,我专门找朋友借用了一辆拿得出手的车,我自己的车和我姐的车,都随了这城市的主流,但不能为我们这个城市争光。而我姐夫的车太大了,跑山路的车,开起恼火。

朋友很抠,给我车钥匙的时候,还特别叮嘱:“好久都没开了,车快没油了哈,还给我的时候要把油加满!不能有擦挂喔,补漆不相因喔。” 我给了她一个“切”的表情。

在双流机场入境大厅,我耳边紧贴着手机,翘首张望看哪个打手机的来客像是在和我通话,终于在人流中分离了一人出来,一边打手机,一边就冲我走过来,最后在彼此搭上线的对话中,确认了对方的真身。

一闪念的我的灵感是:吔,长得还阔以喔,就是痩了点,略显单薄。
三秒钟之后,我马上说:“您好您好!欢迎来成都!” 我感到我好官方。

外地人第一句话不是问好,而是说:“你和你姐姐一点也不像呢。” 说了这句,才说:你好你好,麻烦你了……巴拉巴拉,这些客套过场话。

我有点不爽,因为从小到大,就被人说我长得不像我姐,而我姐,一路头顶着各类花花名头长大的,她就是我童年的阴影。我就奇了怪了,我长得像谁,这应该事关我爹妈,关我姐毛线关系啊?

看在姐夫拨给我的经费的份上,我说:“先去吃饭了,然后我再送您去酒店。”

外地人说:“不客气不客气,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我说:“飞机上的那些,不能算是一顿正经的吃。”
外地人说:“东航的机上餐食还是蛮好的。”
我沉默不评价,心里说:得了吧,好像谁没坐过东航一样,咋个和我川航的伙食比!

我坚持要带他就近去双流县刹一脚,我问他:“请问您有什么忌口不吃,吃不惯,不喜欢吃的吗?”
外地人说:“没有没有,什么都可以吃的。”
我看他的态度不像玩虚场合,就信以为真了。

把车停在肥肠粉店门口,我们进去拣了个靠窗的位置。我带着风声掠衣入座,扯起嗓子点了两份肥肠粉,然后把带来的老灶煮老生撕开一包,请他吃。

他说好的好的,却拿了好多餐巾纸在擦桌子板凳,然后又问哪里可以洗手。等洗完手回来,用纸巾擦干手,又从包里摸出湿巾纸擦筷子,先擦干净一双放在我面前。

我有点坐不住了,就跑出去,到隔壁那条街的老店买锅盔,又到另一条街买兔儿脑壳,顺便又买了可口可乐。

拎着兔儿脑壳回去的路上,我决定还是不要把关于啃兔儿脑壳的种种笑话和龙门阵摆给这个外地人听,免得他误会我有不良企图,觉得我在撩拨他。


等我提着三大袋食物回到肥肠粉店,见外地人已经脱了风衣放在旁边,挽起衬衣的袖子,非常认真地在用手剥花生,剥了一堆花生米米在一个小碗里,然后才一颗一颗挑拣着吃,倒是看不清是先吃大还是先吃小。

两碗肥肠粉已经送上来了,我坐下一看,有一碗怎么是白味的。
我立刻说:“端错了哇,我要的两碗红味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给老板说的要一碗不辣的。” 外地人忙带着歉意说到。

“喔——好好,不好意思啊,我忘记问你吃不吃辣了。” 我心里叹到:可惜了长得好模样,不能吃辣就是虾趴。

之前我家来过不少我长兄长姐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个个都能吃辣,就我姐夫那个东北和江浙混血儿,也是无辣不欢的,一点不比我姐差,不然怎么追得到我姐。

我把锅盔放到他面前,说:“锅盔,不辣的,有花椒,猪肉的,你吃吗?”
“吃的!吃的!”

我看了看手中的两袋兔头,把麻辣的那袋留给我自己,把五香的那袋放到他面前:“这是五香味的,兔子头,吃吗?” 我忍住了没有问:你敢吃吗?
“吃的!吃的!”

我心里长叹一口气,也不想装假淑女了,对方颜值在线,但不是同道中人,咱就不装模作样悦人了,就自己悦自己吧。

我递给他一次性手套,自己就掰开兔儿脑壳,直接去寻脑花,等我剔完脸蛋儿肉,开吃兔舌头儿的时候,发现外地人还拿着个兔头在研究,一边又欲言又止地观察我。我先拿起水杯子喝了一口,顺便用透亮的杯子照了照自己,确认脸上并不花。

然后,我想明白了,于是,我另拿了一个兔儿头,按常规步骤,一步一步教外地人如何优雅地啃完一个兔儿脑壳,这实在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比吃大闸蟹撇脱得多,所以他很快就学会了,并且一边吃一边连声说:好吃好吃!

不过,我开始很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了,我看他额头都辣出了汗,衬衣领子也辣得敞开了,我连忙解释我真的是专门给他买的五香的兔儿脑壳,是不辣的,不过卤水里应该有香辛料有点辣。我还举起我吃的麻辣兔儿脑壳,伸手递过去给他看上面厚厚地裹着的红油辣椒,证明我不是故意整人。

他郎声大笑起来,我手一抖,不小心把兔儿头上的辣椒油溅到了他的衬衣上,慌得我赶忙找湿巾纸给他檫。他连说:“不要紧不要紧,去酒店叫人洗掉就是了。”

在两听可口可乐的协助下,外地人吃完了这第一餐。我自己一听可乐都没喝到,就只有灌了一肚子的老鹰茶。

送他去酒店的一路上,我都没说话,在车门内侧的口袋里发现了一盒朋友的口香糖,就扔了两颗口香糖在口里一直嚼一直嚼。我请他吃口香糖,他倒是没拒绝,只拿了一颗。

车到了酒店大门外,马上有门童来开车门,帮忙拿行李,他很客气地说太晚了,请我不要下车了,赶快回家休息吧。

如果是之前那些江湖中人,我是要帮忙去打理入住事宜的,也许客人们兴高采烈,还稍作休整,我再招呼上几个本土夜猫子,一起去探探成都夜店。但是而今眼目下,此等谦谦君子,非我族类,大家就礼尚往来吧。

于是,我目送他穿风衣的身影随旋转门转进酒店大堂里去,我偃旗息鼓地开车回家,一路上都在想:这趟差事我是汤到了,还有几顿饭,找啥子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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