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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慕白 | 放出落花啼鸟天

 白音格力 2022-04-27
日月无阻天地春

放出落花啼鸟天

今春见山樱,如见初恋人。

因疫情,一直困于斗室。每天坐卧不宁,有一股气息,在心里关不住,好像随时都要飞出窗外。

进山乍一见,那山色,那低云,那竹绿摇风,那点点枝上新萼,好像都静在那里。耳边有水响,有竹风,可是,分明就是静。

又给人一种错觉,眼前所见还是去年的竹风晚萼,如同被人画画停停,而后弃了笔,画面静止在那里,似在等人行春而来。

在这个初春料峭里走一走,那些荒凉的草和烟,安静地等着。只要一夜月满山,山樱就忽然一树树,白如雪。

那时山樱未开,如千里去会一个人,而她没来。

记得不过是两三月前,临近春节,有机会看花,便天天去一村边看梅花开了没有。

那株梅,去一次,好似多结几个骨朵,待去了三五七八次之后,梅花骨朵缀得满满一树。

总盼着春节前梅能开,因为春节回家过年,得半月有余甚至一个月后才能再来看。结果到底没有看到梅花开。

春节后,疫情又突然肆虐起来,人不自由,便开始掐着时间算,该是山樱满山了。

于是将杂乱心情收拾妥当,奔着山樱而去。虽去早了,但心里那股气息,似乎放飞了出来,满天是好云,满山是好风,山樱就快开了。

古时女子游春,“缘逢好天气,教熨看花衣”,每春那一件看花衣,都是选了挑、挑了选,要干干净净,要十分熨帖,百般珍重。

虽不会有女子那样细腻的心思,但不论男女老少,看花的心是一样的。而今,我去看花,早已管不了太多,哪怕一路灰扑扑来相见,也不管不顾,也要去。

第二次有机会再进山看山樱,已是十几天后。那时春意渐熙熙,路上心里不断地念叨:“山樱该开了吧?该开了。”其实我是怕来得还是早,这样下次再来不知在何时,生怕错过。

一路急走,感觉步子很乱,好似一条腿是秒针,一条腿是分针,又急又觉得缓一点没关系。

只转了个弯,远远看到山溪边上两株白。我一刹惊在那里!

大概是一生中唯一一次,去看花时,明知花会开,明知会与花照面,却仍在那照面的一刻,惊心动魄。

我就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

站在那里,我是一根不朽的木头。

山溪不涸,山花年年开,看花的一颗心,怎么会朽掉呢?

宋人白玉蟾游历武夷山,写过十一首诗,其中一首曰:“两脚初收起暮烟,芒鞋竹杖翠云边。东风解发阳春意,放出落花啼鸟天。”

白玉蟾在历史中名不见经传,偶然读到他的这首诗时,格外惊喜。

“放出落花啼鸟天”,这一句,特别契合当下人想去看花却不得的心愿。花不会被困住,不会被隔离,因为春风解意,每年都会放飞一树一山的花。

而作为看花人,想来是两脚一迈便生春烟,竹杖一敲便到翠云边。

看花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盛大的春天啊。

人生诸多羁绊、俗囿,如缚绳,紧紧捆住我们的脚绑住我们的身,很多时候,甚至拘役着我们的心牵制着我们的魂。更别说疾厄浮灾难料,挫沮困蹙不止。

这时候,人的眼界就低了,胸怀就小了,哪有心境张罗一树鸟鸣,铺排一篷篷一簇簇深深浅浅红红紫紫的春宴呢?

不该这样,应当学会去放下,哪怕是暂时放下。冰冻三尺定有一寸惊蛰,春红退潮落花按时会返枝。

没有什么能捆住心中的春风,要学会去放飞,放飞一挂一挂破冰的水响,放飞一枝一枝长满翅膀的色彩,放出落花啼鸟天。如此,人生的季节,总会多几分青芃芃几分红熙熙,一路行去,便是日月无阻天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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