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娘家风物（组章）

牛鼻子井

村子里的一泓流泉

青亮的黑石板围井半圈

一年四季

三三两两的小姑娘，大媳妇

围着石板洗衣服，洗猪草

不知什么时候

流泉，石板都消失无踪

同它们一块不见的

还有大媳妇们艳俗的玩笑

和姑娘家羞怯的红晕

失去冬天热气腾腾

与夏日清凉沁骨的水井

流水长期圈禁在漫长的圆管中

而他的魂魄

却用幽幽的寡欢

诉说着过往

上山路

那条去往山里的路

茅草掩盖了半径

几块铺路的石块移了位置

水塘浅浅的水

盛着被青苔侵蚀的苦衷

旁边的那棵香椿树又长高了

停靠的乌鸦或者猫头鹰

把预告死亡的歌又唱长了些

迷信的人

总是在心里

恨那棵树还在生长

迎神

屋前高磡边上

有一块凹凸有致的石头

大年初一早上

或者为亡灵招魂时

都会在上面摆上各色贡品

有鸡鸭鱼肉，也有糖果清酒

爷爷在的时候

把咒语念得神神叨叨

念一段

就抿一口供在面前的酒

直到三杯酒空了

请神才算完毕

后来，爷爷死了

道士对着石头上的贡品为爷爷超度

这回，我没看见他饮酒

木阁楼

我住过的小阁楼

把手从窗口伸出去

就能抓着一把树叶

几苇草茎

夏天的夜晚

窗外翠竹簌簌

萤火虫依次把青碧点燃

同时也点亮了

许多的少女心情

阁楼外的云朵聚得特别快

散得格外远

想起这些

我便会使劲奔跑

想回到阁楼

再看一遍

小溪

河里，河边，河对面

没有见识过大江大河的乡人

固执地把小溪喊成了河

溪里的鱼虾，螃蟹，水潭

水潭里玩水的弟弟

水边石头长成的“更衣室”

还有蒿草碧绿，松树葱茏

都是少年梦里的宫殿

溪水灼伤的记忆

是对水恐慌的父亲

与戏水成魔的小弟

一到夏末就会干涸的小河

不知道断流过多少遗憾和叹息

悠悠忽忽

却在远离后

年年碧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