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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之间,苍茫成空

 昵称rKe30tPN 2022-04-28

      一

       又是深秋了,风从河对岸吹过来,丝丝缕缕的,都是凉意。粼粼河水像是被金黄的线斜斜的牵着扯着,又被耀眼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抛散开来,闪闪亮亮地漾动。

        苏天乐走在被茅草掩盖的河堤上,眼前涌现出两只小兔,又像是几只斑鸠,心里却有好多只刺猬在跳跃,在喊叫。它们喊什么呢?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看着被自己踩踏下去的茅草,在身后又倔强地扬起了头,苏天乐感觉到了恍惚,他看了看:西斜的太阳,阳光不刺眼了,六月的毒辣荡然无存。连太阳都会疲倦,为什么就容不得人懒散?苏天乐眯着有些迷糊的双眼,摇了摇头,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孤独,也和河水一样缓缓地流淌。

      河床裸露了些,水明显浅了下去,要开始干旱了。苏天乐的脑海里,出现了许多活蹦乱跳的鱼虾,还有在一旁叉着两把钳子慢慢向上爬着又掉下来的螃蟹,几只黑黑的虫子四脚朝天,有一两只的腿还在一伸一屈的,像是在表演属于虫族才有的舞蹈。河底的淤泥中,有蚌壳吧?苏天乐这样想着时,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定下神来,刚好看到挂在对面山峦上围绕着落日的几缕云彩,如一条跃动的金鱼,幽幽地滴出几滴泪来。

       二

       暮色苍茫了些。鸟儿都开始回家去了,而我该去哪里?草木凋零,有叶片落下的簌簌声。蝴蝶展翅也是可以听见的,就如这落叶的声音。只有我才成全了这个世界的聋哑,让一切寂静无声了起来。但是,那是我的错吗?苏天乐在心里问。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山川河流,他不得而知。

        刚才涌现的兔子又出现了,它带了另一只兔子回家,很明显那是一只母兔,大腹便便的,怕是要生小兔了。它们是真的喜爱孩子?还是被迫的在延绵后代?或者,只是纵欲带来的惩罚?

        几只小松鼠在岸边的树上跳过来跳过去,苏天乐看了一会儿,知道脊背长得深褐滑亮,神情趾高气扬的那只,定是被松鼠妈妈照顾得更好、更被深爱过的。苏天乐的眼神定格了下来,看见了那只毛色皱皱巴巴、神态低眉顺眼、瘦小的松鼠,突然的在心里悲怜了起来。它做错了什么?才不能得到妈妈的爱呢?它也会在弱小的期艾里一再失望,颓废,沉重和哀叹吗?

        苏天乐把双手的手指插进头发,慢慢地抬起头,不知不觉间,两滴清泪自脸颊滑下来,“滴答”一声,落入草丛。头顶一轮新月如镰,在浅蓝的天幕上演绎着那独有的清冷与残缺。

        三

        刺猬的喊叫声又高亢了起来。天黑之前的暮霭看起来特别凝重,它们也在装模作样,要宣告庄严吗?黑了的人心和黑了的夜比起来,哪一个更使人压抑恐慌呢?“呱唧呱唧”的叫声开始惑乱,“莫剥,莫剥”的独唱也声声句句的传了过来,真是扰人忧伤啊。

        刺猬你干脆站到面前来吧,别只是用疑问撞破心膜了,也让我张口问问你。为什么弱小得不到族群的庇护和照顾?为什么和顺得不到提携和赞许?为什么胸中有丘陵却要处处遭受打压?为什么大度要被撑到破了口?为什么……一百个为什么要问你啊,小刺猬。

       刺猬昂着头,不紧不慢地喃喃自语,像是解答,又像是在训诫。山风一阵急,一阵紧,呜呜地传颂。

        苏天乐听明白了一些,还有更多的不知所云,他停住脚步,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被风吹得凉凉的脸颊。

        四

        是不是需要一直走下去,才能抵达最初想去的目的地?前方没有光亮,没有坦途,这路该怎么走,苏天乐心里实在没有底。

        刺猬刺猬快来引路吧!别再顾着和不公平纠结了,也不要去扰乱阔步向前的路径了,你看乌鸦都停止了聒噪啊,夜莺正在打定主意今晚要翘班,小兔找到了回家的路,斑鸠也栖在自己心仪的枝头了,只有这暗沉的茫然,不知道要去哪里,要来缠缚我的身心,苏天乐在心里喊起来。

       刺猬闹腾的分贝越来越高,它是在打滚吧,扎得胸腔流血不止。没人疼没人爱的人太安静了,是真玩不到一块去啊。趣味被埋没了,情境被淘汰了,连清醒都被怀疑,所有好的都不属于我啊,小刺猬,你知道吗?别以为只有疼痛才能让我更清醒。

       那只瘦弱的小松鼠,也会睡不着吧?当它睁着眼睛,透过掉光叶片的枝丫看星星时,它正好会看到那只趾高气扬的松鼠兄弟,在睡梦中露出甜甜的笑时,心情是会更沮丧,还是会在顷刻之间释怀?

      静水流深。一波又重一波的寒冷自脚底升起来,苏天乐迈开腿,果断地向前走。

       五

       时光会帮助小松鼠忘掉遭遇到的凉薄的,它只要离趾高气昂的那只远一点,伤口就不再撕裂,慢慢就会自愈了。想到这儿,苏天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一闪而过。

        刺猬告诫给了我什么,我听懂了吗?听懂了,听懂了,莫剥莫剥嘛,你做得到吗?“快语鸟”像是在抢话头。苏天乐觉得自己不止是做到了,而是早就做过了头。好吧,心无愧疚,无恶念,无挂碍,有安稳,有宁静,有丘壑,就好了。还该有些什么呢?苏天乐刚在心里问出来,“快语鸟”又在唱“莫剥,莫剥”了。是啊,只要莫剥就好了啊。

       那只趾高气扬的松鼠能听到、听懂就好了。苏天乐这么想。河里的水在下坡时哗啦啦地响,每一声都像在唱:难求,难求。

       到河的尽头,要上小路了。河转了个弯,又不停歇地奔流而去。苏天乐心里那些刺猬,连同河里的鱼虾,和沙石,甚至是滩涂上的残枝和苇草,也随之依附湍急的水流,缓缓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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