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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小社会

 皓皓说吧 2022-04-29

 文/郑文光

  新中国江山初定,乾坤一统……

  小镇依旧,尚无新式学校。家人送毛三进私塾“鸣皋书院(语出: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先生姓杨,留山羊胡子,戴深度近视镜。因镜片厚如扁球,学童当面喊先生,背后叫瞎子。书院学童无女,男童十八人。十六人走读,住读二人,是丛家庄大户少爷。十八人看表相无异样,骨子里翻泡泡、有隔阂。隔阂的起因,竟然关乎替先生倒尿壶。

  轮流替先生倒尿壶十六人,其中毛三最小仅五岁,魏国基最大才十岁。唯独两大户少爷不倒尿壶,学童大道理讲不出,但心知肚明:不倒尿壶,有巴结富户的师道不端。魏国基小脑瓜盘算:倒尿壶角儿不倒,跑龙套的要倒。我们是书院学堂,不是戏班子,没有角儿与龙套、及英雄和狗熊之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该心术不正偏心,这是隔阂之一。之二,惹不起,躲得起。我们十六人一条心,绝不跟俩小子搭帮,凡事不交。之三,先生既然不讲师道,就用小人的办法,以毒攻毒。三种隔阂释放三个信息:拒绝尊卑,分庭抗礼,萌生反抗。

  学童都有童真,眼里容不得砂子。只认“对和错”,这是跟成年人的最大区别。

  一日又轮到魏国基倒尿壶。照例倒尿后,用清水涮壶。这次他却不留余水,倒尽后塞进不少泥块……先生夜尿,拎壶觉沉,以为余水留得多,没有往“以毒攻毒”这档事上想,至早更天,排最后一泡尿,尿从壶里漫溢,不是水漫金山,而是水漫床单。

  早课间,杨先生见小魏进教室,招呼靠近,问:“尿壶里怎有半壶泥?”

  小魏假作正经,圆滑地回:“我留的是余水,不是泥。先生讲的故事,那个填海的精卫,喜欢填石头。填没填泥,先生去找她问问!”

  杨先生听言,气得鼻子冒青烟,只能叫小魏面壁思过……

  乾坤一统,但不是真空,况且是非皆有根。道德需要的是“底线”,而不是“高度”。身为人师,一招不正影子歪。古往今来,师道尊严的坚守,靠的是低配人生,高配灵魂……

  关于“私塾”

  旧式教育不等于腐朽教育。生员不分年龄,大牛小牛同吃草,这种制造差异又因人施教的模式,灵活、宽松、见效、互补,是值得研究并借鉴的。私塾,启发教育与体罚手段并重。体罚不是摧残,不是揪头发、拧耳朵、拳打脚踢,而是依规施罚。

  通行规则有二:一是面壁罚站。以一炷香计时,防昏厥不超一小时。二是掌手。工具用戒尺,有弹性,打下去只痛不伤骨。严禁用镇纸代戒尺,掌手只能打三下,三击即止。施罚有二式:一式,抓住四指悬空击掌(轻罚);二式,手背平贴桌面击掌(重罚)。严禁置桌角,打屁股很少,防不小心伤腰。

  塾师非俗师,没有学识学养,书院不可能“创牌”。一招不慎,砸了牌子,书院唯门可罗雀。顽童恶作剧常有,先生不可大声辱骂,顶多罚面壁思过或背诵“弟子规”、“朱子家训”。严重犯过者,告之家长,由家长引领认错道歉,弟子跪磕响头三个,为最高礼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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