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大师雅克贝汉去世，从他的人生中我们能学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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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为了承诺的飞行。——《迁徙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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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4月21日，法国知名演员、制片人、导演雅克·贝汉与世长辞，享年80岁。国内观众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的自然纪录片三部曲《迁徙的鸟》《海洋》和《地球四季》是无数国人记忆中的启蒙之作。

 

雅克·贝汉的“自然三部曲”

雅克·贝汉和另一位伟大的演员阿兰德龙曾被誉为上世纪70、80年代法国电影节的双子巨星，而阿兰德龙也在今年三月份被报道因不堪晚年疾病的折磨有意申请安乐死来体面结束自己的生命。

 

雅克·贝汉的离去，对世人来说也是一个时代的消逝。

不仅是因为他在电影银幕留下了经典的绝世容颜，更因为他在电影事业之外为人类留下的自然纪录片遗产。

他用这些珍贵且精妙的镜头，带领世人穿越视野的极限，见到广阔真实的大千世界，认识到人类的渺小和生命的至高无上，他所做的贡献具有无可替代的反思价值，反思我们作为人类的傲慢与无知。

01.

25岁就获封影帝，

明明有颜值却偏要靠才华

 

雅克·贝汉的人生似乎就是为影视界而生，他的母亲本身就是一位演员，父亲是剧场的工作者，因此他在6岁时就客串了知名导演马塞尔·卡尔内的电影。

之后他也一直走在专业演员的道路上，精致的五官和一头金发让他获得了无数女性观众的青睐，在他25岁时便凭借出演电影《半个男人》里陷入存在主义危机的主人公米歇尔而一举拿下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男演员金狮奖。

在这部具有实验性的意识流作品里，已经能窥见年轻时雅克·贝汉对哲学的思索。

 

演技一流，容貌出众，雅克·贝汉在演员事业的路上顺风顺水，但很快他就有了更进一步的尝试。

他成立了自己名下的制片公司，从只用听凭安排的演员走向需要亲自参与每个环节的制片人。

做制片人并不是出于一个年轻影帝的一时兴起或者野心追求，他希望能够自己亲自通过电影表达出某些东西，来对现实社会起到干预作用。

 

年轻时的雅克·贝汉，因为样貌出众备受青睐

当时年未满三十的雅克·贝汉亲自制片的电影《焦点新闻》改编自希腊真实事件，通过系列冲突事件揭露了政治里的黑暗与勾结，在当时造成了很大的社会影响，该片也在1970年的奥斯卡颁奖礼上获得了最佳外语片和最佳剪辑奖项。

 

当然上帝尚未偏心到给谁的人生“开挂”，雅克·贝汉的制作人生涯并非一帆风顺。

据他自己透露做制片人时压力非常大，从大到小所有环节都要亲自去确认，由他制片的电影《鞳靼人的荒漠》就遭遇了票房滑铁卢，让雅克·贝汉负债累累，生计成为问题，险些要放弃职业生涯。

 

02.

60岁才开始导演生涯，

创造自然记录片的神话

提到雅克·贝汉最为人熟知的角色，想必就是1989年再度以演员现身的电影《天堂电影院》，这部经典影片也是1990年奥斯卡颁奖礼上最佳外语片的获奖影片。

雅克·贝汉在其中饰演成年后的托托，他在日后的采访中表示自己的人生经历其实跟托托很像，对电影有着终生不渝的热忱和眷恋，当托托独自一个在影院里静默落泪时，我们很难不承认这也是雅克·贝汉最真实的情感流露。

 

《天堂电影院》中扮演成年“托托”的雅克·贝汉

雅克·贝汉担任了“天地人三部曲”前两部《微观世界》和《喜马拉雅》的制片人，在第三部《迁徙的鸟》他终于正式担任起导演的位置，拍下了这部震撼人心的传世之作，并开启了自己亲自执导的“自然三部曲”系列纪录片，成为享誉于世的自然纪录片大师级导演。

 

从演员到制片人，对于一个事业正如日中天的年轻演员来说似乎是一个冒险的决定，而之后从幕后制片人转变成导演的身份，更是令人钦佩之举。

人们常常说雅克·贝汉是一个由野心驱动人生的人，他对此回应道：

“

野心不直接等于计划赚多少钱，而是我觉得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要好好把握，全力以赴做我想做的事情。

正式执导《迁徙的鸟》时，雅克·贝汉已经六十岁了，在许多人眼里应该考虑退休享受安逸的年龄。

雅克·贝汉却认为，六十岁才举起摄像机是他的优势所在，因为此时他已经懂得了更多的道理。

的确如此，在《迁徙的鸟》中我们能看到那种岁月积淀下对情感的深度诠释，这种醇厚的镜头语言显然是需要丰富的经历和思考过后才能诞生的效果，雅克·贝汉总是能捕捉到鸟类之间最真挚的情感交流瞬间，并通过平稳的镜头传递给屏幕前的观众

 

雅克·贝汉充满惊奇冒险的一生具有很大的启发意义，不为自己的人生设限，对自己追求的事物有超出常人的执着，才造就了这样一个令人钦佩的大师级人物。

没有规定谁的职业道路必须一成不变，我们都有追求梦想的自由，唯一能够伴随终生的身份是，你永远都是你自己。

正如雅克·贝汉耳熟能详的那句名言：

“

人生只有一次，我想用梦想填满它。

03.

震撼人心的纪录片，

背后是更巨大的付出

我们每看完一部纪录片，时长或许不到两个小时，但背后的金钱成本、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是无法估量的。

常常有人会把这件事作为一个段子，比如前几天网上热转的截图，来自《舌尖上的中国》导演陈晓卿接受采访时片段，后来陈晓卿在文章《段子手雅克贝汉》里也讲述了这件轶事：

 

“

当时我问雅克贝汉，中国拍纪录片的都很穷，您全世界接触的导演多，有没有认识有钱的纪录片人，他想了想，很神秘地提到，'有一对英国夫妇，是纪录片制作人中的千万富翁’。我当时真的很激动，立刻问他们拍过什么，他说'拍野生动物’。我很惊讶，拍野生动物怎么能成为千万富翁？雅克贝汉缓缓地说，'他们家原来是亿万富翁，后来拍成了千万富翁……’

深海拍摄需要陆地上很难体会到的巨大照明

这里面或许真的没有夸张成分，据报道，拍摄《迁徙的鸟》历时四年，耗资4000万美元，600多人员参与，拍摄内容遍及全球50多个国家和地区，记录胶片长达460多公里。

8年后上映的《海洋》更是鸿篇巨制，耗时整整5年，耗资7500万美元，被评为史上最烧钱的纪录片。凭借高投入的制作和业内难以比拟的成片水准，《海洋》获得了第36届法国凯撒奖最佳纪录片奖项。

 

三部曲最后的收官之作《地球四季》也延续了雅克·贝汉一贯以来的高制作水准。

团队历时5年，走过八个国家100多个地点，展现了从冰河世纪到森林黄金时代再到人类社会繁荣后动物被迫迁徙进入平原时代这地球上两万年间的原始世界，视角宏大，震撼人心。

 

为了达到预想的拍摄效果，雅克·贝汉和他的团队除了应对自然气候和地形的变化，还要克服许多技术上的难关。

比如为了拍出动物最真实自然的反应，他们第一年没有打开摄像机，只是跟着迁徙的候鸟一起来回各处，直到鸟群对身边人类的存在熟视无睹后才开始拍摄记录。

在无人机等技术还没有被成熟运用的年代，他们自己研发出了可以像鸟一样滑翔的机翼来进行高空拍摄，还发明过能够在林地里高速平稳行驶又不会造成过度噪音的四轮小车，来拍摄那些自由奔跑追捕的矫健动物们。

 

04.

“当你看到那一刻，

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在这种纪录片里，我们看不到那些对商业成绩垂涎欲滴的眼光，我们感受到的是背后无数工作人员的一片赤诚，以及对自然和动物深沉的爱。

纪录片更像一种无声的交流，雅克·贝汉在自己的作品里很少放入大片的旁白，更倾向于通过镜头语言来叙事，即使没有显露的文字，这种情感也能准确无误地传达给观众。

雅克·贝汉的镜头里不仅是自然美学，还有他对生命的哲学思考。

比如那个大家印象都很深刻的片段，微观镜头下一只屎壳郎认真的、不知疲倦的、翻越“千山”滚动一颗粪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西西弗斯和他的石头。

昆虫也是这样无法停歇地填满自己的一生吗？动物们会不会也有那样一瞬，为短暂的生命停留片刻？我们在雅克·贝汉的作品里常常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动物之间的温情，亦或是原始的争斗，都能引发人类对生命更加深刻的哲学思考。

 

如此又烧钱又耗精力的事情，为什么依然有如此多纪录片从业者争先恐后投入其中呢？在陈晓卿对雅克·贝汉的追忆文章里，我们能找到最好的答案。

文中回忆道，陈晓卿向雅克·贝汉提问：“既然拍纪录片不挣钱，为什么您还要坚持？”雅克·贝汉则是讲述了一段往事：

《迁徙的鸟》上映之后的夏天，他带全家去荷兰一个低地旅行，露营的时候天边飞来一群雪雁，也就是《迁徙的鸟》中最频繁出现的雁只，在它的带领下，雪雁成群地落在了他们的帐篷周围，鸣叫着，看上去白茫茫一片……

雅克·贝汉说，那一刻，你觉得付出的所有都是值得的，“而这些东西，哪里是钱能换来的。”

正如雅克·贝汉对这部经典之作最浪漫的诠释：

“

“《迁徙的鸟》是一个关于承诺的故事，一种关于回归的承诺。”

人与动物之间最好的关系，莫过于如此，一种无需言语的陪伴。

05.

纪录片的意义不是再现自然，

而是帮助人类找到自己的位置

 

谈及拍摄纪录片的初衷，雅克·贝汉说：“因为我发现有些生命被忽略了，那就是动物。”

曾经动物与人类长久地生活在一起，但随着人类文明和社会的发展却逐渐隔离开来，或者说，这是人类单方面的驱逐。如今我们会因为在城市里发现野生动物而感到诧异，我们视它们为“入侵者”，未曾想过实际上这曾是它们世代繁衍的家乡。

 

在长久的人类发展史中，我们与自然的关系产生异化，从伴生变成了敌对，人们总是想着如何征服自然，征服高山冰原，征服凶禽猛兽。人类的傲慢变本加厉，最终只会带给自己难以修复的灾难频生。

 

雅克·贝汉拍摄纪录片便是想告诉我们这个道理，人类应该反思自己的傲慢，将动物视为与我们平等的地球生灵。

拍摄《微观世界》时，采用了微观镜头，仿佛我们也是万千昆虫世界里的一份子，以平等的视角旁观这个奇妙世界中发生的一切。

 

在雅克·贝汉其他纪录片里也是如此，镜头时而随着鸟类飞上千米的高空，时而潜入海洋深处与鱼类并肩穿梭遨游。

雅克·贝汉认为，人类应该更多地从生命的角度去尊重它们，摒弃我们的傲慢，因为在死亡面前万物都是平等的。

 

甚至更进一步说，人类并没有比动物们优越多少，我们自以为拥有的一切，在动物之间早就存在。

拍摄团队在跟拍候鸟时，会有打头阵的鸟，也会有其他在后面默默观看的鸟，“你能够感受到它们心理和性格的不同”，就像人类一样。我们在人类世界中学到的所有艺术都源于自然，那些夏夜虫鸣，鸟儿在林间转圈起舞，又怎么比不上人类所创造的音乐舞蹈呢？

 

雅克·贝汉还说过一个非常值得深思的观点，纪录片里经常可以看到动物之间打架争斗的场面，为了领地或者配偶，但动物之间的战斗是为了赢得生活，我们人类之间的战争却只带来了毁灭，毁灭彼此，无人幸免。

雅克·贝汉想通过自己的镜头传达这样的信息：

不要用斗争，斗争曾是我们的过去，我们得到了一些权利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接下来我们需要思考如何与自然修复关系，重新回到和谐共处的环境中。

感谢雅克·贝汉为我们带来的无尽财富，无论是他的作品还是他的人生，都能够成为激励无数后人的存在。

生命有限，精神永存，在缅怀雅克·贝汉的同时，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从中得到力量，这也是无论哪个时代我们都需要大师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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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最后地球上只剩下人类，那就糟糕透了。”——雅克·贝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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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itor : 蝉 爷 

Writer : ank

Photograph : 网 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