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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年大年初一，我翻箱倒柜找出画家沈高仁画的《虎啸图》（见附图）挂在客厅中。这是一幅四尺对开的写意作品，构图颇独特，猛虎作背向横坐侧望长啸之态。整幅作品笔墨奔放、沉稳，虎头刻画形象、准确，笔笔到位。作者巧妙地通过留白表现虎头的白色，虚实结合。尤其是虎眼的刻画，焦墨点眸，淡墨画眼珠，毫厘不爽，既富有立体感，又具有笔墨韵味。老虎的威猛通过炯炯有神的双眼和虎口的利齿表现得淋漓尽致，不怒自威，而虎身却以大笔挥扫，骨肉兼具，寥寥数笔即显王者之风。他巧妙运用水墨的晕化表现虎毛的质感，虎爪作虚化处理，虎尾以粗壮的线条一笔挥写而出，落款“华民道兄指正，癸酉年初春，沈高仁画”。这是1993年沈高仁赠送给我父亲的画作，父亲生前对这幅作品评价甚高，认为老虎画得整体而富有生气，是他虎画中的精品。
沈高仁1935年出生于浙江永康，是永康文化馆的美术干部。他的《虎啸图》曾获全国六届美展铜奖，得到李可染及华君武、侯一民的高度评价，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画虎画皮难画骨”，老虎好看却不好画，因为是猛兽，人很难近距离观察把握其动作和神态。沈高仁画虎，工笔和写意都擅长，这在画虎名家中是少有的。为了画好虎，他煞费苦心，收集了大量的资料，对老虎的形态、结构详加研究，真正做到“胸有成虎”。他曾经在动物园近距离观察，惹恼了老虎，淋了他一身虎尿，他却不顾恶臭，反以为乐。画工笔虎时，他都要先细致地画出素描稿，再反复推敲、修改，真正做到万无一失才开始下笔。所以，他笔下的工笔虎，笔墨工细而不匠气，设色沉艳而不俗气，尤其是皮毛的质感极为逼真，让人叹为观止。正是因为他有良好的功底，熟知老虎的形貌，因此画写意虎更是得心应手，笔墨高超得让行家叫绝。总之，无论是工笔虎还是写意虎，他都能将老虎的凶猛、威武表现得恰如其分。我于少年时代即结识沈高仁，他和家父是同乡画友。每逢寒暑假回到永康，家父总要带我去他家中拜访，听他们谈书论画，一起欣赏他的虎画。他身材不高，身躯粗壮，面阔发曲，浓眉大眼，颇有些虎头虎脑的意思。画如其人，人如其画。他的性格也有些虎气，直言直语，不拘小节。他讨厌假斯文，一言既出，常常语惊四座或让人啼笑皆非。永康籍著名作家、画家鲁光曾说过，沈高仁是永康画家中最具有艺术家气质的。因以画虎著称，民间称其为“沈老虎”，在永康几乎妇孺皆知。他画的老虎形神兼备，人见人爱，以至于他从邮局寄出的虎画都不翼而飞，吓得不敢再通过邮局寄作品了。他的成就颇高，但在艺术上很谦逊，从不自夸，更不会给自己戴“虎王”之类的高帽。别人夸赞他的作品时，他常说自己是乱画。喜好他作品的人自然很多，购画、索画者应接不暇，写意虎数万元一张，工笔虎至少要十几万元。但他对公益事业或亲友求画时，却十分慷慨。我曾组织为公家捐赠书画作品的活动而登门拜访求画，他爽快应允，带我来到裱画室，指着满墙的虎画让我随意挑选。回想起这一幕，我至今仍十分感动。沈高仁不仅画虎出色，在版画和年画的创作中也成就颇丰，花鸟和山水都出手不凡。我的祖父过80寿辰时，他画了一篮寿桃祝寿，笔墨泼辣，色彩古艳。一位收藏家见了极其喜爱，提出用他画的老虎和我交换，我自然没有答应。前些年，我在永康博物馆举办的沈高仁遗作展上，看到他画的一幅巨幅山水画，印象深刻。画的是永康的风景名胜方岩，章法简洁，有些版画趣味，笔墨雄浑、韵味十足，堪称佳作。20世纪90年代初，一位永康企业家在深圳建立了一座大型游乐场，想请沈高仁去负责游乐场的美术设计和装潢。那时我大学刚毕业，分配工作不理想，本来还想随他一起去深圳。那个时期去深圳创业也许是个发财的捷径，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去，继续留在老家画老虎。因为画虎造诣高超，省内外都有影响力，市领导想给他职位让他做官，他也一口谢绝。他大概想过一种简单而快乐的日子，抽着有着丝丝凉意的“金叶”香烟，喝着浓浓的咖啡，白天随心所欲地画画老虎，晚上和亲友打打麻将。朋友们都喜欢和他打麻将，因为他输了是要画老虎的。2010年沈高仁逝世，那年也是虎年。去年我的父亲也走了，看着珍藏了近30载的《虎啸图》，我想两位老友如果九泉相逢，也许还会一起谈书论画吧。文/骆风
骆风，1970年出生，祖籍浙江永康，号听蝉庐主人，民革党员。1991年毕业于浙江师范大学艺术系美术专业，2003年浙江师范大学中国画研究生班结业。2018年参加国家艺术基金项目，在中国美术学院研习书法国画。主攻写意花鸟，兼习山水、书法，系浙江省美术家协会理事、浙江省中国花鸟画家协会理事、浙江省艺术评论家协会理事、浙江省逸仙书画院理事、金华书画院特聘画师、金华市美术家协会秘书长，现为浙江省金华职业技术学院师范学院副教授。 长期从事吴茀之艺术的学习和研究。主持完成浙江省社科联研究课题《吴茀之艺术论》，专著《吴茀之艺术论》2013年由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出版。主持完成浙江省文化厅研究课题《吴茀之诗存》，辑注《吴茀之诗存》2020年由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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