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夜深了，给大家讲个奇人奇事

大家好，我是莫言。

夜晚到了，“说书人”莫言上线了，

给大家讲一段儿奇人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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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给你讲故事

今天讲的奇人奇事，

是我最近出版的《莫言的奇奇怪怪故事集》当中的一个片段。

为什么会出这么一本书，给大家讲民间故事？

我想从三个方面来讲讲。

从小我就是个用耳朵阅读的人，是一个听故事的人。

我出生在一个闭塞的乡村，

那个地方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才有电，每到夜晚，村子里便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为了度过漫漫长夜，老人们便给我们讲妖精和鬼怪的故事。

老人们说得煞有介事，我也就信以为真。

这些故事既让我感到恐惧，又让我感到兴奋。越听越怕，越怕越想听。

这也让我意识到了鬼怪故事的作用——

鬼怪故事和童话，饱含着人对未知世界的敬畏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希望就像黑暗中的火光，

照耀着我们前进的道路，并使我们产生战胜恐惧的勇气。

那时在集市上还有一些乡村说书人。

他们要把一个小说讲好几个月，

所以经常在每一个故事里大量地添油加醋，随机演绎。

有的时候讲某个人穿一条裤子，讲了一天还没穿上来。

我从小就迷恋乡村中说书人讲述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古今中外的故事。

当许多孩子都幻想成为伟大人物时，

我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在集市上说书的人。

我不仅仅是幻想着成为一个说书人，而且进行了实践和训练。

我不断地把听到的故事转述给别的孩子听，也转述给大人听。

有时在夜晚的油灯下，

向缝补衣服的母亲讲述自己白天听到的故事时，

记不清楚的地方就开始自己编。

这是我作为一个听故事的人，慢慢变成一个讲故事的人的过程。

最后要提到的，是来自我故乡的那位讲故事的伟大天才——

蒲松龄老先生。

我们村里的许多人，包括我，都是他的传人。

蒲先生具有当今所有作家都望尘莫及的丰富想象力。

他⽤最典雅的语⾔写这种⺠间故事，使许多虚构的狐鬼妖的小说，

富有了生活气息，变得那样的真切可信。

而且他的伟大之处还在于，他始终在写作时把人放在第一位。

他对我而言意义重大。

我希望在文学上，在对灵魂、对文学的至诚态度上，对人的热爱上，向他学习。

蒲松龄也是摆出一个说书人的架势，说书给别人听。

我想一个作家如果以说书人自居，应该是很舒服的一种感受。 

我也曾积极地向西方的现代派小说学习，

也曾经操练过形形色色的叙事花样，但我最终回归了传统。

如今，我感觉到自己是站在一个广场上，

面对着许多听众，绘声绘色地讲述。

这是世界小说的传统，更是中国小说的传统。

同时，我也在《莫言的奇奇怪怪故事集》里，

借鬼怪故事探讨了人性。

在我看来，真正的文学应该站在全人类的高度，

用一种哲学的、宗教的超脱和宽容，居高临下地概括社会生活的本质，

对人类精神进行分析和批判。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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