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一阵暖意融融的风从窗口吹进来,整个人,有些销魂。 想起古诗里的句子: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
《射雕英雄传》里,这句话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一字一句如刀刃刺骨,针砭那些随波逐流、安于当下的人。
是历史太伟大,叫一些人愤世嫉俗,高风亮节,眼里揉不得半粒沙;还是历史太刻薄,叫一些为着偷安的人瞻前顾后,身处悬崖,不能自处。
想起那时候的人,我们知道或许没有决然的对错,只有一时一地的无可奈何。
只要走得足够久,只要看得足够远,也许我们都能学会原谅。
21世纪的我们,看着窗外流光溢彩、华灯初上的北京CBD,又是另一番心思和情调。
张爱玲形容香港,是一座“华丽又悲哀的城”,其实用来形容北京、上海、巴黎、伦敦,未尝不可。
一座城有一座城的气质,但城市里浮浮沉沉的人,叫每一座城市,都带着宿命般的“华丽与悲哀”。
华丽是因为欲望,悲哀也是因为欲望。
华丽是因为每个人都是一座袖珍的博物馆,每个人都可以写一部精致的回忆录;悲哀是因为,博物馆里不只是有《睡莲》或者《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还有《呐喊》和《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华丽是因为,我们越来越擅长遣词造句,涂脂抹粉;悲哀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在那遣词造句背后的漏洞百出,在那粉妆玉砌背后的破碎支离。 我们知道,我们理解,不代表我们要急不可耐地拆穿、质问、讨伐。 当我们品尝过那种“华丽与悲哀”,我们会选择慈悲与释怀。
这不是圣母情结,而是一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自我纾解。
我们,也不过只是这滚滚红尘里芸芸众生之一位。
小时候因为5块钱,和母亲冷战许多日子。
后来她在别的地方找到那误以为被我拿走的5块钱,向我道歉。
我没有即刻选择原谅,正因如此,她记忆至今——
我相信他,那么小的时候,就能因为被误解而怨我到骨子里,所以我知道,有些事情,他永不会做。
多年以后,我失却了那种锋利与尖锐;多年以后,当我被误解,我会静默,或者笑着说:如果你觉得是这样,那么就是这样;当我听到有人走过来对我说:这个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又或者,他自己的行为让他渐渐“身首异处”,我依然只是静默,或者笑着说: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是这样。
我不觉得自己变得伧俗或堕落,我只觉得自己因为浸淫人世间太久,领略太多人性复杂滋味而变得明朗与宽阔。
我们终将被辜负,一如我们终究辜负过;
我们都不是天使,因为天使踩在云端之上;
我们都是人性的囚徒,因为从来没有第二条路。
所以我们常常说谎、自卑、懦弱、懒惰、放弃,所以我们最终失望、遗憾、悲痛、看透、释然。
这条路,到得后来,原来只通往一个目的地,索性早些解脱——所以宗教是最快的捷径。
诗人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何妨反其道而行之,让原谅来得更早一些。
因为我们生而为人的华丽与悲哀。
看到诸行无常,我们只是原谅。
像原谅绿肥红瘦,原谅兰因絮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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