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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湘中丘陵密布的群山中，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金华山，山脚下的西面有一个叫大啟堂的小村子。村里各家各户的房子坐北朝南沿着一座名叫“后头山”的山脚依次而建。院子对面几十米的地方有一条小溪，院子和小溪之间是一片水田。小溪旁边有一口水井，村民的生活用水靠用木桶从这个井里挑回去。这个井对村民生活带来了极大方便，自然功不可没。然而，它的水质一般，没有特色，人们讲不出它的好在哪里，不好又在哪里。 院子对面也是一座小山，村民叫它“对门山”。翻过对门山，是一个叫作“清塘”的地方。清塘有一片田地，有一个水塘，还有一个远近闻名的“井”。井在一座小山的脚下，周围是水田。据院子里年长的人说，这里以前并没有什么井，后来村民发现山脚下石头缝里流出来的一股水冬暖夏凉，特别好喝，于是当时的生产队（现在叫村民小组）就派人用钢钎在出水口的周围凿出了一个小凼，再用泥土和石子围成了一个水井。由于这口井坐落在清塘，于是大家把这个井也叫清塘。 在井边一眼可以看清井底的砂粒和水草。石缝中一股清流汩汩而出不舍昼夜，不断地注入井水中，形成一条清晰的又若有若无飘忽不定的影带。井水看起来清澈而透亮，喝起来清洌而甘甜，沁人心脾。在我喝水的历史记忆中，喝清塘的水就是一种享受，在炎热的夏天，一口井水喝下去，从嘴里一直凉到胃肠，井水所到之处都能让人感知，透心凉，舒服极了。我想，这个地方应该叫做“清糖”更加贴切，因为这个名字才确切地概括了这个井水的特质，像冰糖水一样清澈而甘甜。也许先辈当时取名就是“清糖”，只是后来人们笔误成了“清塘”，那时农村一些地名本来就是随意写的，又没有入档立传，约定俗成读音一样就行。但是，用于地名，也许“塘”用得多一些罢。清塘的水不但好喝，水质应该也不错，村子里的乡亲们都很健康长寿，八九十岁的老人多的是，去年一个百岁老人生日办酒，席间，他行动敏捷，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曾经有人多次考察清塘水，想开发成商品矿泉水，只因交通不便而作罢。 那时的老家农村，没有什么冷饮解渴一说。因此，一到热天，清塘的井水便成了附近几个生产队的父老乡亲们解暑的最佳冷饮。各家各户都会有人不辞辛劳翻山越岭去挑上一担清塘水到家里，作为解渴解凉的好东西，有的人家还将清塘水装进“暖水瓶”，让井水的清凉保持得更久。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到清塘去了，最重要的事就是去井边用双手捧起井水就喝，喝饱后，再用手将水泼在脸上摸一摸，洗一洗，凉快凉快。双抢时期，酷暑难当，大伙在劳动一段时间后，生产队长就会安排一个人去清塘挑井水送到田间地头给大伙解渴。挑水的人会带上一两个杯子，大家一个个就用杯子从水桶中舀一杯井水狼吞虎咽地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乡亲们那时并不怎么在乎大家共杯子喝水是否卫生的事。也有个别讲究的人在自己喝水前先用杯子从桶子里舀点水，将杯子摇动一下，让水在杯子里洗一下，然后倒掉，自以为这样就将杯子洗干净了。 双枪季节，是农村热闹的时期，因为忙，大家都会在家，学生也放假了，人就多了。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热闹，往往是哪里热闹，孩子们就跑去赶热闹。因此，水田里打谷机响起的地方，常常围着许多的孩子们玩闹。看到大人们喝清塘井水，我们自然羡慕得口水悠悠，一下就围在装井水的桶子旁边。一个个小脑袋仰望着大人们咕咚咕咚地喝水，羡慕极了，一点也不嫌弃有些人喝水时嘴边掉下井水的狼狈。这时，有人会说，小孩没有劳动，等下喝。也有人说，小朋友喝吧。有的小孩父母在现场的就会先让他（她）的孩子先喝。有的人则说：“天气热死了，小孩快回屋里去。”众生百相，难尽其详。 长大后，要求学，要工作，我不得不离开了老家，想喝清塘水也成了一种奢望。记得每次从外地回到老家，我都要从清塘打些水喝。在老家的二哥知道我这个爱好后，有时听说我要回去，就提前打些清塘水到家里等我，让我回去就能喝上。记得父母年纪大了后，每次回去喝清塘水时，都是慢慢地品，喝一口要感叹一声：啊---！那是喝水后心旷神怡的惬意！那是对清塘水的褒扬和咏叹啊！ 身处外地，每当在用水遇到不满意的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老家清塘水。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父母租住在县城的一个三合院里。五层楼的住宅，每一层住20来户人家。自来水只接到每一层的走廊上，而且只有一个水龙头。各家各户用水全靠一桶一桶地从水龙头里放出来，再靠肩挑手提拿回去。那时自来水并不靠谱，不时发生停水现象，每次停水，大家就到处找水，有的人靠到熟人家弄点水，有的人到当地居民家弄些水，更多的人是到附近找井打水回去。记得当时在县教育局家属院里有个吊井，有时碰上熟人愿意提供方便时，我们才能去打点水。大家去打水最多的地方，就是附近一个居民区的一块蔬菜地的路边的井里。井水很深，靠绳子将桶子放下去，打满水后再用手拉上来。我每次寒暑假放学在家时，家里一旦停水了，我就负责想方设法到各处挑水，其不便和艰辛，尴尬和无奈，不堪回首，记忆犹新。当时我非常担心：我不在家时，年迈的父母去打水怎么挺得过来呢。这些地方的水质不好，特别是路边那口井里的水，常常可见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那时的自来水的水质也不怎么好。喝的水就是靠用这样的水烧开。烧水的壶子里面常常可见厚厚的水垢，用刀子都很难凿掉。小小县城里得结石病的人时有发生，据大家反映就是水引起的。 每当在这种“水”环境中，我会更加深深地想起家乡的清塘水。记得有几次我陪爸爸妈妈回老家，我们都要想办法带些清塘的水到县城来。有一次，装水的塑料桶子在车子尾箱里倒了，尾箱弄湿了，桶里水只剩一点点，爸爸觉得很可惜很惋惜。 现在生活水平大有提高，通过资江引水和黄家坝引水，城区的自来水早已进了各家各户，水质大有提高，而且很难停水了。大家的饮用水早已不是用自来水烧成开水，而是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桶装矿泉水，瓶装矿泉水，或者是通过净水器净化了的自来水，看不见一点点杂质和浮悬物。我毫不怀疑各种矿泉水、纯净水、净化水的质量，但我也绝不掩饰自己的感觉，喝遍东南西北各种水，都喝不出家乡清塘水的味道。记得在山西太原的“晋阳第一泉”，在山东崂山导游说的“中国第一水”，等等，我都品尝过。感觉还是家乡的清塘水好，她不仅仅有家乡的味道，有儿时的味道，更多的是其它矿泉水没有的说不清道不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 2022年5月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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