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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多少地方说“阿拉”

 吴语资料馆 2022-05-04 发布于江苏

宁波人自称阿拉,传到上海,上海人也自称阿拉,这大家都晓得。那么“阿拉”是这两地的专利吗?其实也不然。这次,我们来盘点一下那些说“阿拉”的地方。

慈溪人的“阿拉”

广义上整个宁波都说阿拉,但实际慈溪的情况有些复杂。如今慈溪境内的东、西两片(方言来说为宁波片与绍兴片)存在着不少差异。

拿五个区为例做个比较。这五个区,东面的龙山旧属镇海县,观城旧属慈溪县,方言均为宁波片;西面的浒山、周巷旧属余姚县,方言属绍兴片。庵东临杭州湾,是如今慈溪最北的一个区,旧时也属余姚,也是绍兴片。从乾隆至清末,庵东就不断有绍兴移民迁入,所以也独具特色。

如表所见,龙山的“压拉”与宁波相同;观城虽也属宁波片,但已有明显区别;浒山、周巷均为余姚口音,但周巷复数用“拉 la”,浒山用“搭 tah”,又互相区别开来。浒山的这一特点来自清代的梅川乡音。如今南至横河,北至坎墩,都与浒山相同。逍林、长河则如周巷。庵东话是绍兴派,但由于迁来的绍兴移民并非来自同一乡,所以又有好几种说法。

“阿拉”在浙江

浙江省内十里不同音,方言千差万别,且不太有规律。把“我们”说成“阿拉”的地方,除了宁波,以及旧属宁波的舟山,还有一些散落在省内的各个地方。明确说成“阿拉”的地方有海宁、余杭、富阳、寿昌、义乌。其他还有打擦边球的,比如上虞的“外拉 nga-la”、龙泉的“恶拉oh-la”、金华的“阿郎 ah-lang”、平湖的“阿呐 ah-na”等。

《汉语方言地图集》的图中,把说“阿拉”的地方标注成了“黄色十字”:

黄色十字的是“阿拉”

值得一提的是,在浙江,“我们”另一种最普遍的称呼为“外 nga”,尤其在北部平原。绍兴、杭州(除了市区)、湖州、嘉兴等地,基本上用的都是这个词。它也常常与“拉”结合,变成如庵东的“外拉 nga-la”。

“阿拉”在上海

在形成现代都市之前,上海的本土居民自称“我伲 ngu-nyi”。二十世纪后,随着越来越多宁波人涌入上海,“阿拉”逐渐代替了土著的“我伲”。据统计,49年前上海市区人口中,宁绍裔占到了三成。一种民间的说法是,由于宁波帮几乎操控了上海滩的金融界和工商界,当时的老百姓都乐于学宁波人说话。

除出“阿拉”,上海话里的“高头”、“窗门”、“薄刀”、“碗盏”、“小顽”、“老头伯”等也来自宁波。这类由移民导致的语言上的“喧宾夺主”其实很常见,杭州话的“我们”与周边的余杭、临安、萧山截然不同,也是受南宋北方移民的影响。

日本也有“阿拉”?

日语在不同情境下有很多种“我们”,其中一种是在第一人陈后加“拉(ら)”,比如“我拉 ware-ra”、“俺拉 ore-ra”、“仆拉 boku-ra”。也可组成如“他们:彼拉 kare-ra”、“你们:君拉 kimi-ra”等。不知这与宁波话的“阿拉”、“其拉”仅仅是巧合还是有其渊源。日语把这个“拉”用汉字记为“等”,“我拉”即“我等”,这应该是受了古汉语的影响。

日语中另一种更常见的“我们”是在“我”之后加“达 tachi”,比如“私达 watashi-tachi”、“俺达 ore-tachi”、“仆达 boku-tachi”。它与“拉”一样,也可以组成各式各样的复数,比如“你们:贵方达 anata-tachi”、“小孩们:子达 ko-tachi”、“恋人们:恋人达 koibito-tachi”等。之所以特为提这点,是因为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慈溪浒山“鞋搭 gha-tah”、“尔搭 n-tah”、“外婆搭 ngabou-tah”这类表达。两者也许也是有联系的。

“阿拉”到底是哪两个字

关于“阿拉”的本字有多种猜测,没有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阿拉”与“外拉”、“恶拉”、“我浪”、“我伲”、“我俚”等多种“我们”的表达方式同源。下面列举两个个人认为比较合理的猜测。

一、我两

“我”的中古音为[nga],读如慈溪话的“外”,《广韵》中为“五可切“。当单独使用时,它的元音发生高化,即[a]变成了[o]或[ou],就有了我们如今的“我 ngo/ngou”。但组成复合音节时,它的变化就不那么规则,可能保留中古音,仍旧是[nga],比如绍兴的“外 nga”、“外拉 nga-la”;也可能失去声母[ng]并促化变成[ah],如宁波的“阿拉 ah-lah”;可能元音正常高化为[ngou],比如苏州的“我俚 ngou-li”;甚至可能失去韵母,只留下[ng],那就与温州的“五来 ng-le”相同。总之,“阿拉”的第一个字为“我”是没什么异议的。

“两”原本是数量上的实指,表示“二”,但放在人称后面发生了语义虚化,变为“多数”的意思。语义虚化进一步导致语音弱化,“两 liang”丢失了韵头[i]和韵尾[ng],最终促化成“拉 lah”。其他地区的“俚 li”、“伲 ni”、“郎 lang”都看成是“两”不同形式的音变。

因此,我们不妨认为“阿拉”是由“我两”发生如下音变得来的:

我两 [nga liang] > 外拉 [nga lah] > 阿拉 [ah lah]

二、我等

古汉语中“我等”、“尔等”的用法很常见。除了慈溪浒山话的“鞋搭 gha-tah”,其他如黄岩的“我堆 ngo-te”、常熟的“我笃 nge-toh”,甚至粤语的“我啲 ngo-tei”,客家话的“捱等 ngai-ten”,都让我们有理由相信,它们与“我等”有着直接的联系。

浒山话的“鞋搭”,不妨认为是“我等”发生如下音变得来的:

我等 [nga teng] > 外搭 [nga tah] > 鞋搭 [gha tah]

至于“阿拉”与“我等”的关系,有人认为这是两条独立的分支,也有说法认为是当“等”语音弱化变为“搭”后,又发生了舌尖音[t]到舌边音[l]的转变,即:

等 [teng] > 搭 [tah] > 拉 [lah]

我认为两种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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