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一部分的？”“报告长官！我们是88师工兵营的，奉命令来砍树，江边修工事急用木料。”“你们师长姓什么？叫什么？参谋长呢？工兵营长？你呢？” 看到这段台词，会不会让你想起来《渡江侦察记》里面那个阴险狡诈，歪着脖子仰着脸，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骄傲得像只大公鸡一样的情报处长？ “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读了这句台词，那场《难忘的战斗》是不是又在你的脑海里回荡？  这些角色之所以让我们难以忘怀，离不开他们的扮演者对角色炉火纯青的演绎，他就是和刘江、方化、葛存壮、陈强并称为中国电影“五大反派”著名的电影演员陈述。 每一个反派角色，不管他是日本人、汉奸、国军军官、地主老财还是小小的狗腿子，只要经过陈述的演绎，都可以反派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以前那些脸谱化的“坏蛋”，瞬间就一个个形象生动起来。 实际上，陈述的这一生，不仅仅只是一个演员，更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多面手，书画、相声都有着很深的造诣，甚至还做过体育解说员，这些，相信了解的人并不多。 1920年6月30日，陈述生于上海，祖籍浙江省上虞县，原名陈致通，年幼的时候就读于上海万竹小学。 1935年，陈述刚读完初中三年级，迫于生活压力，年仅15岁的陈述不得不提前进入社会，在商务印书馆当抄书员。  陈述是一个有志气的人，虽然只读了初中，但他并没有停下学习的脚步，工作之余继续在中华职业补习学校业余求学，坚持修完了高中语文和英语课程。 实习期满后，陈述就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当了一名职员。 1939年，陈述考进了上海邮政管理局担任邮务员，甚至还在国际饭店当过吧台服务生。 这期间，陈述展露出了不俗的表演艺术天赋，经常和些大学生、职业青年在青年会组织的少年剧团、中青剧团和邮务工会的雁声剧团演出一些舞台剧，如《放下你的鞭子》《汉奸的子孙》《大雷雨》等独幕话剧。 1942年，对话剧表演越来越热爱的陈述，在业余时间陆续加入未名剧团、中国旅行剧团、国华剧社等职业表演团体担任兼职演员。 抗战胜利以后，陈述在上海剧艺社参演了《升官图》、《雾重庆》等话剧。  1948年，作为兼职业余演员的陈述，他的演技得到了越来越高的评价和认可，他也辞去了邮政局的工作，签约担任了文华、大同等影片公司的特约演员，拍摄过《影迷传》《彩车曲》等影片，这也是陈述职业演艺生涯的开始。 成为特约演员以后，陈述有机会接触到了更多的优秀演员，善于学习的他，很快就依靠自己的执著与钻研，极大地提高了自己的演技和对角色的领悟能力，并初步具备了独有的特色和魅力，很快成为一名上海电影制片厂和公司的专业演员。 可以说，陈述是一位带有海派老克勒（职员，特制率先接触西洋文化的那些上海职员）气质的老上海，他通晓多种外语，兴趣广泛而且还都颇有研究，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哗众取宠或者附庸风雅。  特殊的经历和善于学习的性格，使得陈述对社会上各种人物的特点，都有自己独特的认识，这也为他日后在电影事业上的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和那些演了第一部电影就名满天下的演员不同，陈述则是属于厚积薄发那种。 1951年到1953年，初为专业演员的陈述，相继在电影《美国之窗》《彩凤双飞》《斩断魔爪》中饰演不同的角色，其中在《彩凤双飞》中饰演以开豆腐店为生的乡民金三宝，在他的个人首部作品《斩断魔爪》里演的能讲一口流利英文的外国神父，在《百老汇100号》中的美籍华人，英文和中文的对白均由他本人自己配音，这些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些不同的角色，虽然没有人陈述大红大紫，但却为他演艺事业后来的爆发积淀了坚实的基础。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陈述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踏实地走着属于自己的演艺之路，等待的，就是一个让他能够脱颖而出的机会。  1954年，属于陈述的机会来了。经典战争电影《渡江侦察记》开拍，陈述在剧中饰演情报处长。 这个角色，给了陈述充分展示自己演技的舞台，也是陈述演艺事业的转折点和最为高光的时刻。 在剧中，陈述饰演的敌军情报处长，在和孙道临饰演的解放军李连长在长江边的那场对手戏里，他以自己独特的形体和精湛的演技，把那个讲究军容仪表，又好大喜功，而又阴险狡猾凶狠毒辣的敌军情报处处长刻画得无可挑剔，有效提升了故事情节的跌宕起伏与冲突性，牢牢地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巧妙地摒弃了对反派角色的脸谱化和程式化套路，赋予了角色极高的可信度和真实性。 凭借在此剧中表现，陈述获得中国文化部1949—1955年优秀影片奖个人一等奖。  《渡江侦察记》上映后，很快风靡了全国，甚至创造了高达一亿人民币的票房。这个数字，放在现在可能不起眼，如果你知道当年的票价仅仅是一毛钱的话，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按照那时5亿人口计算，相当于全国观众都反复看了两遍，你说这成绩是不是非常惊人？ 可以说，这部经典之作，让陈述得到了观众的喜爱和认可，也让陈述红遍了大江南北，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 情报处长这个角色被陈述给“演活了”，一时间，在全国甚至掀起了一场模仿陈述饰演的情报处长的风潮，到处都是“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我们是88师工兵营的”的调侃对话。 角色的成功，导致后来在生活中见到陈述本人，许多人都会用“情报处长”来称呼他。 此剧中的情报处长一角，也成为了一个无可超越的高度，以至于在1974年重拍《渡江侦察记》的时候，其他演员几乎换了个遍，但偏偏情报处长一角无论是换谁，怎么演都不像，其原因都是因为陈述当年饰演得太成功了。 没办法，剧组不得不再次邀请当年已经是54岁的陈述，继续发挥余热，再度出演情报处长一角，而且演绎得更加完美。  其实，陈述的成功，并不是偶然的，除了早期打下的基础，在拍1954年版《渡江侦察记》的时候，陈述为了理解情报处长这个角色，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翻阅资料，了解时代背景，到军事学院和军人接触，了解那个时候国军军官的说话方式，深入角色的内心世界等等，都是成功刻画这个角色的关键。 可以说，陈述在这部剧中的成功是偶然的，但更是必然的，下的功夫在那里摆着。 那句“根据情报，饺子还是老李家的好吃”的台词，也成为了一个年代的流行语。  《渡江侦察记》之后，陈述又相继饰演了许多不同的反派角色，如国军军官、日本军官、汉奸、特务、江湖大佬和地痞流氓等。比如在著名的抗战电影《铁道游击队》中，饰演临城宪兵队队长冈村；红色娘子军》中的陈旅长、《51号兵站》中的上海青帮金老太爷、《难忘的战斗》中的汪明德、谍战电影《开枪，为他送行》的特高科情报股长松田等等。 1995年，年已75岁的陈述，还在《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饰演角色。同年，陈述获得了中国电影表演学会“特别荣誉奖”。 陈述参演的各类电影数不胜数，每个角色不管台词多寡他都能够精确地把握角色，百变配角之誉名不虚传。  可以说，陈述在演艺事业上是成功的。但令人遗憾的是，陈述的个人生活却不尽如人意，晚年的他更是在贫病交加中离世，儿子甚至和继母为遗产打起了官司，令人唏嘘不已。 一生中饰演了这么多角色，获得了那么大的成就，按理说陈述的待遇应该很不错的，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由于陈述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除了对演艺事业的追求，他对功名利禄看得很淡。按理说，他这样资历和成就的资深演员，拿到国家一级演员的待遇，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他去争取一下。 但陈述的问题偏偏就出在这里，他从不为了自己的利益主动去找领导提要求，以至于到退休，自己还是一个三级演员的待遇，也就是相当于技术人员里面的中级职称，而不是相当于高级职称的一级演员。  如果陈述的晚年无病无灾，可能还感觉不到多大的差异，但偏偏陈述在晚年的时候生了一场几乎要命的大病，这让他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瞬间陷入了危机之中。 原来，2001年，已经81岁的陈述，在拍电影的时候，由于过度劳累，突发脑梗，从此一病卧床不起。 此时的陈述，退休工资待遇很低，才只有一千多元，这在挥金如土的上海，能顾个温饱就算已经很不容易了。 屋漏偏遇连阴雨，生病的陈述，也成了花钱的无底洞，自己虽然有三个儿子，但他们都是一般工人，根本没有能力在经济上过多资助年迈多病的父亲。 而陈述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妻子李波。  说起李波，实际上是陈述的第二个妻子，比陈述小30岁。陈述的前妻陆维华，人很漂亮，心地也很善良，而且也是一名话剧演员，二人 在演出时配合的很默契。但可惜的是，由于陆维华因为患胆囊炎，于1991年病逝，这让陈述很是痛苦。 而陈述和李波的姻缘，还是来自于一场演出。 那年，陈述到新疆演出，结束后却买不到返程的飞机票，着急回去的陈述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卧不安，还是在歌舞团担任独唱演员的李波，帮他搞定了飞机票，二人也因此相识相知。 后来，已经离婚的李波，带着女儿来到了上海打工，和陈述再续前缘。此时的李波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依然风韵犹存，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她对陈述非常崇拜，一来二往，两人的感情也迅速升温。 1996年6月30日，本来不打算再续弦的陈述和李波，克服了30岁差距的鸿沟，组建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幸福家庭。 事实证明，李波是一个不图名不图利的好妻子，对陈述照顾得无微不至，陈述也焕发了青春，虽然年事已高，依然对以后的工作和生活充满了期待，艺术创造与演出排满了他的日程。 天有不测风云，陈述还是在拍电影的时候突然中风瘫痪住进了上海瑞金医院，家里的就像塌了天一样，瞬间变得灰暗起来。 由于陈述不是高级职称，医疗费用不能全额报销，陈述那点可怜的工资几乎全都被医疗费吞没了，这让本就收入不高的家庭陷入了绝望之中。 为了照顾卧床不起的陈述，李波不得不辞去了酒店大堂经理的职务，而为了获取治病和养家糊口，她还在照顾陈述之余，开了小吃店赚钱补贴家用。 看李波这么辛苦，知道自己的病无法康复的陈述，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李波不断安慰陈述，自己是他的妻子，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他，让他坚强起来。 2004年，陈述的病情再度加重，因脑梗引发了痴呆，经常性陷入昏迷，神志不清，不得不再次住院。李波也不得不卖掉了小吃店专心照顾陈述，家里的经济条件就更苦了，而陈述的子女却也指望不上。 2005年，陈述与另外23位上海演员入选了100位国家广电总局评选的“优秀电影艺术家”。 2006年10月17日中午11点45分，陈述因病在上海瑞金医院去世，享年86岁，56岁的李波一直陪在陈述身边，陪他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 在陈述住院期间，南京有一家公司，曾经得到过陈老的帮助，一直在默默对陈老的医药费提供支持而不求回报。 情报处长，那个一代人的记忆，也成了永远的回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陈述去世两年后的2008年，陈述的四个子女将继母李波告上了法庭，对父亲留下的房产提出了继承的要求。 由于陈述去世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并没有留下遗嘱，李波就居住在和陈述生前这个共同的家里。 陈述去世后，这套房子一直由李波和她的女儿莎莎居住着。 经过法院的调解，最终李波获得了这间房子一半的继承权，如果李波想继续住在这里，就得支付给陈述的四个子女各10万元，但李波根本拿不出来这些钱，不得不把房子变卖了事。 而这些，已经仙逝的陈述，却再也不知道了。 世事，就是这样的难以预料。 但无论如何，是“情报处长”，让我们永远记住了这样一个名字：陈述。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