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了,瓦屋外那棵老槐树又开花了,硕大的树冠上叶翠花亮。远观,如天公突降的白雪团团簇簇;近看,如串串的银铃挨挨挤挤。一阵微风吹过,好似发出悦耳的叮当叮当声。那清新而又浓郁的花香,在不同的时段引诱了无数翩翩舞动的蝴蝶和嗡嗡嘤嘤的蜜蜂。当太阳色如鲜鸡蛋黄般挂在天空的正东方时,槐树前来了它的主人——六十多岁个高体壮的老王婆。此时的她抬眼向上望了望,立时就有了主意。 附近的老蔡婆溜跶过来。“老王,是不是要钩槐花呀?让我和你搭把手,也捋一把,尝个稀罕!” “中啊,让我搬梯子,拿木钩,你回家㧟个篮子过来。” 老王婆手中的木钩高举,瞄准了茂盛处的槐枝套紧,手转动几下,一大枝鲜绿中开着白亮亮的槐花使啪嗒落地。仰脸上望的老蔡婆瞅准时机,弯腰拾起,来到附近的空地上,蹲下,喜悦地往崭新的白荊条篮里捋着花朵。 “ 哎呀,这是个好活啊!老王婶,也让我尝尝呗。”对面的公路上,年轻的俏媳妇巧巧走过来了。“不叫呀,不叫好办,就硬抢。”巧巧很开心,说着就来到了槐树下,弯腰拾拣着枝枝槐花。“哎哟嗨,那是谁在那儿钩哩,老王嫂哟。我也来帮忙干活了,先问问你,稀罕不稀罕?”徒步路过的亮嗓门梅花高声喊叫,并拽了一把紧相随的满脸笑容的少妇莲叶,向大伙走来。“稀罕干活,不稀罕吃饭。”工作着的老王婆头也不转地笑答。” “我请客。今天中午我请客啊,在这的一个都不剩啊,跟我下馆子啊!″梅花始终笑嘻嘻地亮着高腔。 “别光说不练,办实事啊。现在就去西头'张四饭店’报菜,我们都等着哩!”巧巧笑着,话语猛敲。“你只要说弄一桌哩,我替老王婶作主,槐花多分给你点。咋样?” "我说老王嫂,把你上面那两大枝槐花能弄下来,就差不多了。”站着的梅花岔开话题望向老王婆提议。“木钩显短了,够不着了。”老王婆停住了。“这样吧,你们等着,让我去家拿个长一点儿的竹竿,再重新加工个新武器,今天钩槐花响动得大点,大钩!”老王婆精神大振。此时, 空地开阔阔,太阳暖洋洋,槐香荡漾漾,女人笑朗朗。不多时,老王婆左手拖着一根着地的长竹竿,右手拿着很长的红布条,大步走来。在开阔的空地上,众人将原木钩与竹竿捆绑在一起,又做成一个长一些的钩子。开始了,老王婆仰头瞄准槐枝伸木钩,套住了一大枝白花花的花串,转动数下向后一拉,白色的花朵纷纷飘落。“如果顺着梯子上去,踩在那根粗枝杈上,周边的槐花就能钩到。”一直站着观望的梅花又一次提议。“谁年轻谁上!”一直坐着没咋言语的老蔡婆笑着开腔。 “让我上吧,我老上树摘柳芽榆钱,比你们有经验。”同样坐在石块上的荷叶边说边平静地站起了身。于是,众人扶着竹梯,勇敢的荷叶顺势走上了槐树,牢牢地站稳在枝杈上,开始用手折枝。树下的老王婆重新拾掇木钩,稍许,将弄好的工具递上树。“一定注意安全,脚踩稳,手抓牢,稍远的槐花用木钩拽到手边,摘。慢些,安全第一。”老王婆细心地嘱咐。 “放心吧,老王嫂。”右手麻利折着槐枝的荷叶脸上泛光。“啪嗒、啪嗒……”,新鲜的槐枝纷纷下落,笑着的梅花不断地拾拣起运送。 “滴滴、滴滴……”,公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停站,年轻的男司机头探出车窗外,大声招呼:“好东西哟!”抱孩子的聋哑媳妇来了,站定,娘俩的眼睛都闪着兴奋的光亮。从超市买鸡蛋的妇女走过来了。“今天,你们这些人谁跟我合锅,鸡蛋炒槐花。”笑声朗朗。牵小孙女的老太太来了,弯腰从地上拾捡起一枝槐花,摘一串白色的花朵递给女孩,“吃吧!”,声音很霸气。妇女孩子有蹲有站围成一圈,往眼前的篮子里边捋槐花边聊天。 “今年的槐花好啊,就没蚁害(蚜虫),白净净哩,真招人待见。”“一棵槐树长一年就这点价值,这不叫人尝尝鲜,白搭了。” “ 一到这个时候,老王嫂老王婶叫哩格外亲,老王收到的称呼都快赶上大年初一上门拜年了。” “槐花洗净,稍晾,白面一掺,上笼蒸菜,蒜汁葱花油一调,得着哩!再不然,买点五花肉馅,蒸包子,做饺子都行,这可是咱农村的好货。”“不是啥,那有钱人都吃山珍海味哩,咱没吃过吧,他们吃这,也摸不着。” “别说山珍海味了,现在这疫情怎严重,学生天天打卡接龙,外出打工的人出去隔离,回家还是隔离。哎,都是刚开始那有钱人吃山珍吃的,传染上病毒惹来的祸。胡吃八吃,吃出病来了吧!就咱这树头菜,柳芽呀,榆钱呀,还有这槐花,也没喷过药,纯天然无公害,这才叫健康菜哩!” “咱生在中国就好,你看国家多次核酸检查,外地务工人员隔离管控,飞机喷洒消毒液,不让疫情扩散。那狗屁美国,说是大国,在防疫治病措施上和咱国家差得远。”“人呀,活着就好,健康就好。因为这,咱得拍个抖音,把现在摘槐花高兴事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谁拍抖音哩?我给你们拍。”手中拿着槐枝的梅花走到大伙跟前发问。“我偏不,俺干嘛要听你的话,现在就拍。”巧巧的话语强硬,但却坐着没有动。“把胸多挺挺,把屁股多扭扭,手也比划的好看点,哈哈哈……”越来越暖的太阳不知不觉挪动了方位,周围树木的浓荫早已散去,只留下一圈坐在太阳地里的人。她们尽情地说笑着,欢乐荡漾在四周。这是收获的盛宴,这是乡里乡亲亲情融洽的盛宴,多少年的乡村历史从不曾改变。每年暮春,乡村一颗颗槐树上的白花串茂盛了,便会吸引一群男男女女来在树下。树上专心致志的钩槐花人,满脸喜悦路途来往的运槐花人,或蹲或坐围成一圈的捋槐花人,篮中袋中那又白又喧的香甜花朵,永远是此时乡村最美丽最珍贵的大联欢合影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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