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原创小说：老坟台（23）

老坟台

张玉冰著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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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子拿了绳和镰，向老坟台的苜蓿地走去，那里是队上分给他家的一溜苜蓿地。一早晨他已经是第五次去老坟台了，他不知道当个农民。活儿咋这么多！以前只顾着念书，家里人把他当学生娃娃，没有把他当个劳力，现在不同了，他成了农民！他坐在苜蓿地畔，怅然想起学校，要是他那次不要怒发冲冠，他现在还坐在教室里听数学老师讲三角函数，或者英语老师讲过去分词和定语从句，或者化学老师讲摩尔呢。唉，老师啊，同学啊！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学业呢？现在怎么这样地怀念学校呢？

       最和蔼的是教化学的焦老师，他也是顺子的班主任，在排解顺子和同学的纠纷时，最公平了。顺子最佩服他。一次在化学试验室里，郭志鹏偷偷将硫酸瓶子打开，拿了一个吸管，吸了一管硫酸，抹在顺子的棉袄后背。顿时顺子的棉袄后背冒起白烟，烧了一溜小窟窿。顺子的棉袄是妈新缝的，顺子心疼新棉袄，待要教训郭志鹏时，化学老师严厉地批评了郭志鹏。化学老师还叫顺子到他家里，叫师母给顺子细致地缝好。老师的细致和爱护，令顺子感觉到莫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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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物理老师怎么那么倔呢？顺子的物理学得最好，那次的考试题有问题，老师没有发现那是一道废题，顺子跟老师说了，老师没有顾上去认真研究，硬说顺子错了，还说顺子傲气什么呢。顺子本是个倔脾气，简直是两个犟骡子遇到一起了。叮叮咣咣一顿，掰了。师生的感情就为了一道废题弄僵了。顺子怒而辍学，焦老师苦苦挽留不住。

       回家几天后顺子就后悔了，但是他抹不下面子，就是不肯回去了。他那么伤老师的尊严，老师倒是很大度，很快就原谅了他。顺子伤老师的话，其实句句伤害的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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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子抹去悄悄渗出眼角的水，抬眼看见老坟台上一座座错错落落的坟堆，以及坟茔之间大大小小的杏树。也许老坟台就是他这辈子的舞台，住在老坟台上，看着一座又一座新坟添进来，将来他也同老坟台村的人一样被埋进老坟台，睡在大自然的胸怀。大自然总是以她那宽厚善良的心来安慰那些愁肠百结的人。每天在老坟台看白云在天空中写诗，清风在水面绘画，花儿在传递着自然的爱情，鸟儿在鸣啭它们的欢乐。他轻轻地叹气，他长这么大与家人、亲戚和老师、同学及队上人打过交道。这些人里他只佩服老师，班主任焦老师在黑板旁边贴了一张北京天安门城楼的画张，贴好后，转过身，意味深长地对他们说：“同学们知道我为啥贴天安门的画？我希望你们都能刻苦学习，考到北京大学，考到清华大学去！”

       敬爱的焦老师，言犹在耳，可顺子现在辍学了，离开了他曾经那么爱戴的老师们，离开了他那么热爱的学校。他不甘心！他太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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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还有一次机会可以重返校园，他也轻易地放弃了。那是开春时候，他和爸去县城卖小葱，老远看到物理老师在别一家买菜。他赶紧躲到架子车后面去。爸眼巴巴地看着老师过来了，满脸堆笑地问候老师，老师问顺子的情况，希望他回去上学，老师说:“叫你儿子来念，前途要紧。”

       爸惊喜地应承着，老师又要称他家的小葱。爸把一捆小葱放在老师的自行车后座上，说啥都不要钱。老师生气了，推让中老师把钱塞进他家架子车的抬秤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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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子却死牛顶墙角，一句话都不吭。爸回家后好说歹说，“老师是个好人，有责任心。你看看老师素质多高！一把把小葱都不愿意白拿，硬给了钱。我说顺子，你就不能听老师的话，回去好好把书念下吗？哪怕将来考个师范当个老师都是好的。老师跟医生一样都是受人尊敬的职业。"

       可是顺子就是拉不下他那点可怜的脸面。到底，世上有卖葱卖蒜的，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即使有，顺子也不会去买的！一个可怜的犟板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