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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厂:《书画鸳鸯谱》(将出版)一一王穉登与两位风尘才女有鸳鸯史(下)

 自由书画谈 2022-05-06 发布于河南

王穉登行书《秋声赋》卷(部局)

可叹一位奇异才女,命运竟是堕入风尘。看中个好人家以心以身相许,苦苦闭门谢客等待了二三十年。最终还是孤身一人坐化而去。马湘兰为王穉登付出了一生的真情,自己却像一朵幽兰,暗自饮泣,暗自吐芳。王穉登七十大寿时,马湘兰已是57岁的老人,且有病在身,但仍是一往情深地“组团”去为心上人祝寿。王穉登有这样的描述当时盛况:“四座填满,歌舞达旦。残脂剩粉,香溢锦帆,自夫差以来所未有。吴儿啧啧夸盛事,倾动一时。”当马湘兰在姑苏盘桓两个月,用尽了所剩力气去讨得了心上人的欢喜,但她回金陵便觉“残灯将息”,然后布置兰花,沐浴更衣,焚香端坐而化归空无了。当死讯传到姑苏王穉登那里,伊老泪纵横,悲痛之余,写下挽诗:

歌舞当年第一流,姓名赢得满青楼。
多情未了身先死,画作芙蓉也并头。
 
 
诗的确写的浪漫且富有感情,但为何你王穉登不给湘兰个名分呢?

自古才子多风流。王穉登是明末才子,而明末才子尤其风流。在王穉登与马湘兰的爱情天下尽谈之时,也有载其与秦淮风尘才女薛素素也有染。
    
薛素素小影

薛素素生卒年不详,小字润娘,又字润卿。《玉台书史》云其:

薛素素,姿度妍雅,能书,作《黄庭》小楷尤工。兰竹下笔迅扫,各具意态。又善驰马挟弹,能以两弹丸先后发,使后弹击前弹碎于空中。又置弹于地,以左手持弓向地,以右手从背上反引其身,以击地下之弹,百不失一。绝技翩翩,亦青楼中少双者。

明徐媛《络纬吟》卷八《赠薛素素》有载:

范夫人徐小淑赠素素诗云:“连城声价旧名姬,著纸芙蓉香粉奇。彩笔挥云夸濯锦,谁言蜀女擅称诗。”“幽兰九畹墨花淋,走马章台弹扑金。却买轻车驾油壁,西陵松下结同心。”

薛素素《墨兰图》,袁枚题识

薛素素工诗善画,尤其画名甚噪。朱彝尊《静志居诗话》有称:

予见薛五校书手写水墨大士甚工,董尚书未第日,授书禾中,见而爱之。为作小楷《心经》,兼题以跋。至山水兰竹,下笔迅扫,无不意态入神。

胡应麟《甲乙剩言》称薛素素“虽名画好手,不能过也”。尝见薛素素题《水仙图》绝句,诗极素雅,曰:

幽芳小小剪轻罗,玉面檀心气韵多。
好与避风藏绣箔,天寒不遣试凌波。

情感上,有载与薛素素有情缘的男士有四位:将军李政、才子沈德符、褒甫、王穉登。另外她与温婉可人的顺秀玉的同性恋情也传得沸沸扬扬。这里其他不论,只来说王穉登与薛素素的情缘。有云王穉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与薛素素可能只是“执手相看泪眼”,没有“十年一觉扬州梦”。王穉登有风流才子声名,且与马湘兰有二十三年的情史,所以与薛素素也非空穴来风。
  
有年王穉登寻到两方端砚,一方送给了马湘兰,一方送给了薛素素,多少带些“定情”的意思。有曰与马有恋情,而与薛仅是互相倾慕才华,闲花照水,并没有醉卧风月。王穉登自己有才,自然也惜才爱才,薛素素“美慧俊雅,歌舞婀娜”,相较比马湘兰更具风情,除了工诗文书画,又多了英侠之气。《静志居诗话》称薛素素有“十能”,曰:诗、书、画、琴、弈、箫、绣,而驰马、走索,射弹,尤绝技也。”李日华题薛素素刺绣《花里观音》曰:

薛素素能挟弹调筝,又善理眉掠鬓。人间可喜可乐以娱男子事,种种皆出其手⋯⋯

像这样的多才多情温雅可人的女子,一定是许多男人追逐的目标,是风流才子的王穉登自然也会心动的,他俩可谓才子佳人的“标配”,王穉登与薛素素有情缘才属正常呢!

薛素素与才子沈德符是公开公认的,如果王穉登与薛素素有染,便是属于第三者插足,因为沈德符在《敝帚斋余谈》里尝大骂一个人生活作风败坏,无耻虚伪,指的就是王穉登:

今上辛巳壬午间,聊城傅金沙光宅以文采风流,为政守洁廉,与吴士王百谷厚善。时过其斋中小饮,王因匿名娼于曲室,酒酣出以荐枕,遂以为恒。王因是居间请托,橐为充牣。
 
“辛巳壬午间”即明神宗万历九年、十年,王穉登用妓女行贿官员。这样勾当都被沈德符揭发出来,肯定事出有因。沈德符似乎仍不解恨,又在《万历野获编》揭露王穉登选假骨董骗钱:

骨董自来多赝,而吴中尤甚,文士皆以借以糊口。近日前辈,修洁莫如张伯起,染亦不免向此中生活。至王伯谷,则全以此计然策矣!

沈、王皆吴中名士才子,不是什么刻骨仇恨不致于这样揭短,这已经超越了文人相轻的忌恨。
   
如果是沈德符与薛素素厮守在一起的时间较多,而王穉登送给薛素素的那方名砚又常置案头,这或多或少会引起沈氏的嫉妒,醋肯定吃了不少。
   
这方端砚是“坐实”王穉登与薛素素有关系的证据,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万历元年(1573),吴门砚匠吴万有制作了一方端砚,王穉登看它小巧玲珑适合送女士,尤其里面一点胭脂晕特别醒目,这时他突然想到要把这方砚送给薛素素,于是买下了这方砚,并嘱砚匠刻上:“调研浮清影,咀毫玉露滋。芳心在一点,余润拂兰芝。”薛素素小字润娘,砚铭并且署款“素卿脂砚,王穉登题”,这是懂女人的风流才子才能做出来的事儿。好马配好鞍,砚盒也极精致:

珊瑚红漆盒,制作精良⋯⋯盒上盖内刻细花纹薛素素像,凭栏立帏前,笔极纤雅。右上篆“红颜素心”四字,左下“杜陵内史”小方印,为仇十洲之女仇珠画者。
 
后来这方砚台竟又与《红楼梦》有了关系,故事是这样的。

据载,满清康熙五十五年(1716),广东人余之儒求官找路子,打听到曹雪芹的爷爷曹寅有收藏骨董的嗜好,便从薛素素后人手中以三间瓦房的代价,买下了这方脂砚送给了曹寅。寅败,此砚由曹寅之孙雪芹秘藏,并于砚侧刻“脂砚斋所珍之,研其永保”,后雪芹写《红楼梦》,便托“脂砚斋”之名做点评,这使王送薛的这方砚更驰名了。
    
曹家彻底败后,穷困潦倒的曹家后人把这方脂砚送进了北京一家名为“燕轩斋”的当铺。接着又到了直隶总督端方手中。端方宦蜀,囊此砚至蜀。端方后被义军手刃于蜀,砚也下落不明。
  
1953年10月,重庆大学教授黄笑芸在重庆一旧货滩上购得此砚,持去请大收藏家张伯驹鉴定为真品,并以800元(另说1200)购藏于吉林省博物馆(张伯驹时任吉林省博物馆馆长)。1963年夏,故宫博物院举办“曹雪芹逝世200周年纪念展览会”,当时此砚在展品之列。三年后,“文革”开始,此砚由外地展出返京途中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人过留名,“砚”过留声,王穉登与薛素素这对名人的情史,因这方脂砚使其名声更响,伊们生前富传奇色彩,此砚在伊们死后至今仍在续写传奇。
   
脂砚最初的主人薛素素晚景亦如马湘兰,甚是凄凉。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云薛素素:

中年长斋礼佛,数嫁皆不终。晚归吴下富家,为房老以死。
 
“房老”者,指妾之年长色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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