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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被电话吵醒，物业通知拿房产证。 历时5年，我终于还清了房贷。 小县城的房子虽然不值钱，但它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真正握在手里，才有安全感。 办理手续的过程没什么感觉，回到家打开不动产权证书，“单独所有”四个字，让我积压太久的情绪，变成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我家三代都很穷，曾祖父是从外县逃难到我们村的，刚有一些作为，却在30多岁辞世。 曾祖母改嫁后，祖父吃百家饭长大，五六岁光着身子晒太阳，隔着肚皮能看见肠子，还未成年就到煤窑干活，受伤后不敢再去，靠给人家砍柴烧窑子为生。 父亲没上过学，作为家里的长子，为照顾弟妹，他要干所有的重活，14岁拜师学艺，做泥瓦匠做到60多岁。 我家的每一代人都不容易，想要有一番作为，只能靠自己。 我的学生时代，每次写各种贫困证明，都要不断痛陈家史，一次次揭开伤疤。 因为贫穷，我变得越来越要强、敏感、戾气重、自尊心爆棚，很在乎别人的看法，不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就算喜欢一个人，想到自己一无所有，第一反应还是逃避。 一路走来，我都是以窘迫的姿态示人，尽管表现得淡定自若，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年年少时，觉得自己毕业后随便奋斗几年，就能在最快的时间里买下最好的房子，给最爱的人一个完美的家。 然而现实的巴掌就像咸湿的海浪和刺骨的寒风，猝不及防地拍到脸上，有一份稳定的好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买车买房更是奢望…… 尤其是对出生在小城镇，没有任何支援，又想在大城市白手起家的年轻人来说，太难了。  我的一任女朋友，是我最穷的时候认识的。 第一次约会，我骑着一辆踏板车去接她吃晚饭，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翻车了，脚蹬把她的背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当时我真的很穷，到手的工资只有2800元，和我合租的室友在外补课，一个假期可以赚上万元。 我没有补课，是因为正筹备出版第一本书，希望通过写作也能让自己过得体面些。 我租住的房子外面是家汽修厂，白天和夜晚都在敲敲打打，我只能习惯噪音，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后来学校搬迁至新校区，教师宿舍由大教室临时改造而成，十二人一间。我常常在深夜，一个人批改完试卷开始写作，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一两点。 怕吵醒其他人，我摸黑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的人生是困难模式，所以一步都不敢慢下来。 有一次陪女朋友去贵阳考试，她因为晕车只能选择坐黑车，但是还是不想坐后排，我顶着烈日和四五辆车交涉，都没有调到前排的位置。 当时很想抽自己，为什么连一辆车都买不起？ 到了贵阳，住宿也只敢选最便宜的宾馆，卫生条件差，房间没有锁，只有一个插销，我住她隔壁。 半夜，她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有蟑螂从她脸上爬过，那时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一个人的时候，穷对于你来说只是晚餐吃一个馒头跟一顿牛排的区别，无损快乐。 当你爱上一个姑娘，才深深体会到什么是贫穷带来的自卑。  这个月底，我将迎来31岁生日，下个月，将迎来结婚3周年纪念日，儿子出生马上4个月，将迎来添加辅食的月份。 小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很安定，只要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就能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长大后惊觉这个世界的算法很复杂，哪怕我如愿考进体制内，守着那点工资，组建起一个家庭，生个孩子，都有可能吃了上顿没下顿。 因为工作单位在郊区不得不买车，花了10多万；结婚的彩礼加上酒席，花了20多万。 这套已经还完房贷拿到房产证的房，是我婚前买的，80多平米，没有加媳妇的名字。 婚后又用公积金贷款买了一套四室一厅的房子，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也算是兑现了给她的承诺。 或许在别人看来，我已经算是生活无忧了。可事实上，我依旧不敢大声喘气。 父亲患有脑梗，需要定期保养，如今在农村老家守着年迈的祖母生活；母亲和我们同住，帮着带娃；媳妇还在考编的路上，目前能拿到手的工资只够她零用。 六口之家，重担仍在我的肩上。 前些年在公众号后台看到恶毒的谩骂，会因为玻璃心难过一下，现在已经想通了。 愿我们都能好好活着，曾经失去的，从未得到的，都可以靠自己拿回来。  《琅琊榜》里，梅长苏说：“既然我活了下来，便不能白白活着。” 每每想起这句话，还是触动很大。 因为贫穷，我30岁以前的人生，似乎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 谈过好几段恋爱，并没有让我的女孩觉得我是值得托付的，被我喜欢这件事，甚至成了她们青春的污点。 穷怕了的人，总是很难获得幸福，表面上的朴素高傲，是为了掩饰经济上的窘迫和挥之不去的自卑，内心深处仍洋溢着对财富、地位、身份热烈的向往。 指甲缝里全是泥污，一遍又一遍地勾勒未来，却也只是辗转于温暖落后的家乡和繁华疲惫的都市，在飘渺的追逐之中，消耗完自己的一生。 大学毕业后，我已经一个人走了太久的路，面对生活的苦难毫无还手之力，就只能一天天熬下去。 哪怕是我抑郁症最严重的那几年，也没有告诉家人我生病了，最痛苦的时候，曾拿刀片在身上划下伤口，最后也是自己包扎的。 好在，我通过写作，一个字一个字把自己救活了，所以不能白白活着。 愿我的父母，晚年能享几天清福，不会觉得这辈子命太苦；愿我的爱人，夜里醒来看着身边的糟老头，不会觉得嫁给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愿我的孩子，不再重蹈我的覆辙，因为穷，没有远见，害怕失败，不敢尝试，只敢苟且。 愿每一个仍在和生活较劲的人，咬牙坚持，永不妥协。 唯有撑住，才会有后来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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