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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因为上一篇写我怎么在课堂上讲《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的文章，有家长和老师在文章下留言或私信我，希望我能多写一写类似的文章，说说课本中的古诗词。“听人劝，吃饱饭。”那我就连续写几篇。如果大家感觉还有收获，我就接着写下去，做成一个系列；如果觉得一般般，没多大意思，那我就另起炉灶，接着写别的文章。 【正文】 看了这个题目，熟悉元曲的同学，可能会立刻知道我要讲的是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不熟悉的或许会以为我真的是要讲一讲山坡上的那只羊呢。 那就先从“山坡羊”说起，这是一个曲牌名。曲牌和词牌一样，都是限定形式，而不是限定内容的。并不是以“山坡羊”为曲牌的曲子，就一定会以“羊”为写作对象。 这个虽然是常识，但对于初次接触的学生而言，还是很有必要强调一下下的。张养浩的这首《山坡羊·潼关怀古》，其中“山坡羊”是曲牌，而“潼关怀古”是题目。
这首曲子的前三句，需要着重讲一个词就是“山河”，此“山河”不是电影“山河故人”的那个“山河”。具体而言，这里的山指华山，而河则指黄河。“峰峦”是华山之峰峦，“波涛”是黄河之波涛。“如聚”和“如怒”则是形象地描写华山和黄河之威势。潼关内有华山，外有黄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谁夺取了潼关，谁就占有了“地利”。 “望西都，意踌躇。”这里的“西都”指“长安”，也就是今天的西安，历史上多个朝代的都城。尤其是秦汉时期，长安更是政治重镇，有所谓西都长安，东都洛阳的说法 。“踌躇”在此处并不是“犹豫不决”，“意踌躇”是心意难平，心潮起伏之意。 为何会心潮起伏？因为“望西都”，千年往事浮上心头。“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曾经的一切，辉煌也好，没落也罢，君王的万世基业，百姓的悲欢离合，都已经灰飞烟灭，化作了尘土。 这首曲子的点睛之笔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兴亡是指王朝的更替，不管是王朝的兴，还是王朝的亡，百姓皆苦。 为了让学生更深入地理解这首曲子，我把它和张可久的《卖花声·怀古》配在一起，对比来讲。
这两首曲子都是以怀古为主题。《卖花声·怀古》前面连续用了三个典故：霸王别姬、火烧赤壁和投笔从戎。其实这三个典故概括而言，无非就是辛弃疾在《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中的一句：“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而后面的“生灵涂炭”则正是在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有了这样一些对比，不需要逐字逐词翻译，学生就能够加深理解了。 当然，还可以进一步追问，为什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为什么会“生灵涂炭”？这就可以用另外一首诗中的名句来回答了。
这“封侯事”，这“一将功成万骨枯”，正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正是“生灵涂炭”的原因。 《山坡羊·潼关怀古》，作为一首怀古诗，有一定的写作套路。基本上是怀古伤今，借古讽今。写古只是手段，而伤今或者讽今才是目的。不过，告诉学生这些套路，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他们读懂怀古诗的问题。因为对他们很多人而言这个套路是抽象的，而不是具体的，唯有有了二、三十首怀古诗的积淀之后，这些抽象的“套路”才会变成具体可感的规律。 在补充了张可久的《卖花声·怀古》的基础上，又补充了若干首张养浩自己以“山坡羊”为曲牌的若干首怀古诗，有《骊山怀古》《洛阳怀古》《北邙山怀古》等。（具体内容参见附录） 在这些怀古诗中有“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等关于富贵无常，人生如梦的情感表达。整体的结构安排和写法上也与《潼关怀古》比较相似。
其实，以“山坡羊”为曲牌的诗词，在历史上还真不少，但为什么独独《山坡羊·潼关怀古》这一首最为有名呢？当然是因为这一首中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句诗一针见血地揭示了历史的真相。这一真相是张养浩在写了若干首“山坡羊”之后认识逐步深化之后发现的，而这一认识的深化来自于他的亲身经历。 天历二年（1329年），因关中旱灾，被任命为陕西行台中丞以赈灾民。在赈灾过程中，他看到了百姓的流离失所，看到了百姓的生不如死，因此才有这样振聋发聩的呐喊。张养浩自己也因为积劳成疾而殉职，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他是用生命书写了这首曲子。 张养浩写了这么多怀古的曲子，一提起来，最为脍炙人口的只有《潼关怀古》这一首。岑参也写过很多送别诗，很多也与白雪有关，唯独《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一首最为有名，其他都寂寂无闻。在写作上，常常是同一作者一下子写了很多类似题材或写法的诗文，然后只有一两篇极为有名，这样有趣的情形，历史上还有很多。 由此，我又扩展谈了谈对写作的认识。再次强调文章要不断地写写写，认识才能不断深入。欧阳修说：“世人患作文字少，又懒读书，每一篇出，即求过人，如此少有至者。”这样的话，放到今天依然是至理名言。 【附】 山坡羊·骊山怀古 张养浩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 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 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山坡羊·洛阳怀古 张养浩 天津桥上，凭栏遥望，舂陵王气都凋丧。 树苍苍，水茫茫，云台不见中兴将。千古转头归灭亡。 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 山坡羊·北邙山怀古 张养浩 悲风成阵，荒烟埋恨，碑铭残缺应难认。 知他是汉朝君，晋朝臣? 把风云庆会消磨尽，都做北邙山下尘。 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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