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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们以后也要放全村最漂亮的烟花。”

 山林食纪 2022-05-08 发布于江苏省

一九八四年,镇上的圩场赶上了艳阳高照,乡里乡亲都从附近的村子里赶来,新鲜的蔬菜和晒干的草药,只有圩日才会来的点心摊儿,张三李四的吆喝声,连接到县城里的大巴车鸣笛声,人们讨价还价声,交织在这片天空之上。热热闹闹,尘土飞扬。

一位刚过三十的男子,在街头上忙碌着自己的公事儿,朴素的穿着和整条街上的人没有任何差别。这日,从隔壁镇上赶来圩场的一位姑娘,刚满二十一岁,扎着俩辫儿,素素水灵,和几个姐们儿一同来采买些家里的置办。

一同来的大姐扯了扯她的衣袖:“就那个,瞧见没?留着胡子的那个。”

姑娘只是抬头望,往街对面望。

“人现在是村里的书记,能做事儿。”

姑娘心想:能在村里讨上个职位,大抵脑子也是灵光的吧。

没有过多的思虑,第二次再见到男子的时候,已经是他上门提亲的日子了。

艰苦的岁月,倒也没有特别的仪式,讲定了聘金,姑娘便随着男子徒步翻山,来到他的家乡。往后近四十年的光景,她在这里,生长成为道地本地人。吃了许多时代的苦,受了许多生活的罪。从一位姑娘,生长成为一位母亲。

她是我的母亲。

我在家中的柜子里翻找到父母当年的结婚证,还是手抄版。古朴的字体,和古朴的红色,连合照也没有,薄薄一张纸,连接了两个人的命运。

家中存着一件老物,是一面写着“囍”的镜子。问了父亲,他告诉我这是过去的习俗之一,由长辈赠予新人的礼物,也是一方祝愿。有趣的是,镜子的左右边框还需贴上红纸条儿,一边是赠予人,一边是接收的新人。黏贴的位置还有讲究,虽是长辈相赠晚辈,但新人为大,长辈联处右侧稍低位,新人联则处左侧稍高位。

念及父母当年的简办,我便托父亲去请村里的先生,帮我们在红纸上写字,只当是为父母重新加了一份贺礼。却也惭愧,礼也不是我出的礼,倒是花了点心思将这个旧俗拍了下来。

生活的大部分形态,都是极为平淡的,油盐酱醋茶,以及对于孩子们的管教。我的成长环境没有任何特别,童年在县城里念学,寒暑假便在乡下感受冬夏,偷摘乡亲的黄瓜,和邻居同龄的孩子捉迷藏。

地处深山之中的故乡,如今已经大量翻建,再无儿时的老屋光景,站在半山之上俯瞰,时光如潮水,涌来退去复涌来。

以现在的年岁,再次和父母聊起童年,聊起一家人艰难的过往,大家总是记得美好的部分更多。我们需要这样的选择性记忆。但即使是那些令人遗憾的,曾经崩塌的,如今也可以风轻云淡。并不是因为解决了遗憾,也许是已经抵达了新的纪元,整个世界都在变好。我们,也在变得更好。

母亲还是会去上班,做她擅长的裁缝工作。和同事一起聊最近的八卦,最潮流的菜谱。她既能和我聊进步的生活观,也会和我讲过去的老传统。比如在古代,相亲这件事儿必须是讲究天时的,如果双方相亲后,三天内家里打碎了一块碗,那这门亲事也就黄了,不吉利啊!比如家中小孩满了周岁,素日里往来的亲友们会送一双手工的小布鞋子,里头还得塞上土鸡蛋,蛋上再贴菱形的红纸,加上一尺布一斤米粉,这礼数才周全。

如果她生在当代,会是什么样的青年?功课一定很刻苦,同学们也会喜欢和她交朋友,但她也不是出类拔萃的类型,是万朵浪花里的一朵,她构成了这个社会,这个社会也成就了她。

二零二二年春,正月的夜晚,村里庆祝元宵的花火令夜空如昼。我们站在家门口望着这动容的绮绚,彼此的瞳仁里都倒映了璀璨。

“妈妈,我们以后也要放全村最漂亮的烟花。”

温柔的手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场景设计:山林食纪

摄影后期:山林食纪

配音文案:山林食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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