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学锋：我的祖父曾泽生(上）

 2022-05-06 08:54

祖父 曾泽生

（1902年10月—1973年2月）

我的祖父曾泽生1924年1月进入云南陆军讲武堂18期，1925年考入黄埔军校第三期任区队长，同年加入中国国民党，1926年任广东20师教导团连长，1927年转入黄埔军校高级班学习。1929年1月应国民党云南省主席龙云之邀回滇，任军官候补生队副队长，后任滇军第98师军士队队长，第3旅6团营长、第5团副团长。1930年任讨伐军第10路军3旅5团副团长。1937年9月任国民党政府60军184师1085团团长，1938年率部参加了台儿庄会战。1939年1月任184师副师长，7月任师长。1944年11月任60军军长。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率部去越南参加受降。1946年率第60军赴东北，先后任国民党东北第4“绥靖”区副司令、吉林守备司令、第1兵团副司令兼60军军长。1948年10月在辽沈战役中率60军在长春起义，起义后的部队被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50军，任军长，后率部参加解放鄂西、进军西南作战。1949年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同年任中国人民志愿军第50军军长，率部参加了第一至第四次战役。后任第一至第三届国防委员会委员，第三、第四届全国政协常委。

祖父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先后与日军、法军、德军、美军、英军和土耳其军等敌军作战，是与外敌作战最多、在任时间最长的中国军长。

祖父1955年被授予开国中将军衔，获一级解放勋章，曾两次受到毛泽东主席的接见。

1

从军报国，

讲武毕业奔黄埔

祖父一生怀有崇高革命理想和报国之志。他的家乡在云南昭通永善县，金沙江边的小山村，这里可以说是中国大陆最偏远的腹地、最难走出的地方。那时的旧中国战乱频发，护国运动、反袁复辟，云南举起了首义的大旗，无数爱国青年积极投身寻求救国救民之路。面对“长夜难明赤县天，人民五亿不团圆”的现状，祖父毅然弃笔投戎，进入云南讲武堂，又满怀壮志远赴广州，于1925年考入黄埔军校。

黄埔军校作为当时国民政府的官方军校，是当年热血青年从军报国的不二选择。祖父初入黄埔便被任命为第三期区队长，之后很快调至第20师教导团任连长。在任期间他发现军队长官平日只管吃喝嫖赌，对于军务之事无暇也无能处理，心灰意冷，辞去军队职务，重回黄埔军校高级班学习。

1927年祖父自黄埔毕业，被调往前线，此时的国民党军队早已失去了北伐战争时的勇猛，克扣士兵军饷，压低士兵待遇现象比比皆是，前线普通官兵有苦难言，后方长官我行我素。一贯廉洁自律、拥有一腔报国热情的祖父对这样的军队失望了，再次离队出走上海……

1929年为改造云南旧式军队，龙云派人从上海请回祖父，组建了军官候补生队。祖父回返云南，刚刚熄灭的报国热情又被重新点燃。

2

抗击日寇，

誓死守卫台儿庄

1937年，全国抗日救亡运动形势高涨。8月9日，时任云南省政府主席的龙云在南京国防会议上主动请缨抗战，他的部队被授予“国民革命军第60军”番号。

龙云回滇后，用28天时间迅速组建了一支出征抗战部队——第60军。祖父被任命为第184师1085团团长。

1937年重阳节，国民革命军陆军第60军在昆明巫家坝举行隆重的誓师出征大会。“誓灭倭寇，保卫祖国！捍卫中华！”“以牺牲的决心，作破釜沉舟的抗战！” 浩浩荡荡的四万滇军将士高唱嘹亮的《60军军歌》出征了。

1938年4月，徐州会战进入第二阶段。60军奉命掩护第五战区中国军队战略撤退，祖父受命率部坚守台儿庄东部禹王山。禹王山（今江苏省邳州市戴庄镇境内）位于大运河东北岸，海拔仅126米，却是鲁南平原上唯一的制高点。敌人占据它便可控制大运河，向东，可纵深切断陇海路直取徐州，使我军三百里防线尽成虚设；向西，可以居高临下之势摧毁台儿庄全部防线。因此，呈V字形而立的禹王山，不但是徐州的屏障，也是台儿庄的屏障。

台儿庄战役的第一阶段，中国军队取得开战以来少有的大捷，不但顶住日军的进攻，还歼灭了许多敌人。吃了大亏的日军调来大批增援部队，坂垣、矶谷两个师团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以坦克开路，展开了报复性的进攻。

4月28日，日军将主力转移到禹王山下，企图一举攻占禹王山。日军原以为集中兵力攻下禹王山，就可以绕开台儿庄直取徐州，没有想到在这里遭遇到60军的顽强阻击长达25天。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使禹王山成了徐州会战的焦点，日寇势在必得，我军志在死守。20余日的战斗中，禹王山每日都经受了敌人数千发炮弹的轰击，随便抓起一把土，都能捡出十数块弹片；前几天掩埋的已经发黑的烈士遗体，又被炮弹重新翻出；工事被炸毁，战士们便垒起敌人的尸体和战友的遗体作工事。

战前禹王山主峰尚有126米，而今只剩下124米！20多个日日夜夜，禹王山经受了日寇矶谷、板垣两个甲等机械化师团五万余人和伪军刘桂堂（刘黑七）部五六千人的轮番进击。白天用飞机大炮狂轰滥炸，夜晚时而冲锋、时而偷袭，战场工事修了又修，白刃战更是家常便饭。第一道防线被攻破，退至二线后又组织反攻重新夺回第一道防线，反复如此，顶住日军百余次进攻，虽然损失惨重，但禹王山仍在祖父和将士们的手中。日本报纸评价：“与华军开战以来，遇到滇军猛烈冲击，确为罕见。”据日本在《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中公布的数字称：在和60军25天的作战中，日军共死伤12286人。

中国守军尽管在机械化装备方面没有日军先进，但凭借血肉之躯和杀敌报国的精神，硬是打败了日军先进的机械化部队。这生死搏杀25天，禹王山上只有灵与肉、血与火的搏斗，只有死亡与毁灭的拼杀！60军以伤亡19500人的代价完成了预期作战任务，把战争之舟牢牢地系在了禹王山上。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中国抗战史上悲壮的一页。

3

沙场转战，

英勇无畏震敌胆

60军从徐州战场撤下来之后，由于伤亡过大，进行了整编。全军将兵力集中到第184师（余下的两个师回后方补充），张冲任师长，祖父任主力团1085团团长，担任武汉外围的江北作战任务，负责排市一线的防御作战。

1085团在9月23日到10月7日的15天之中，坚守于排市以南、富水河南的辛潭铺一线，顶住了日军第9师团的强大的炮火和空军轰炸。在9月28日的战斗中，当日军猛攻白门楼阵地不成时，突然施放毒气，将祖父团中一个连的官兵全部毒死。9月30日至10月1日，日军千余人在大炮飞机掩护下，继续进攻1085团的石梯寺阵地，打到高潮时，工事全毁。身为团长的祖父亲自在一线指挥作战，并将所有非战斗兵力也投入战斗中，打退日军千余人三面围攻的多次进攻。由于60军坚守，有效阻挡了第9师团的西进，然而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60军184师伤亡2303人，1085团士兵伤亡过半。

1938年10月底，武汉失守，60军奉命向崇阳转移阻敌，此时广州沦陷，日寇沿粤汉路南犯。崇阳是湖南重镇，又是通向湖南平江和长沙的门户，日寇要攻取长沙，与从广州北上之敌会合，必须打开崇阳。因此，驻守崇阳地区是武汉保卫战的继续，也是保卫长沙战役必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此时，60军184师扼守黄莲洞、画石砭之线，官兵英勇奋战，屡挫敌锋，激战达一周之久，毙敌在5000人以上。

1939年3月，60军开抵修水境内，参加南昌会战。10月，184师集结主力攻占白茅岗及靖安，与第58军，第32军及新3军一起夺回奉新，逼迫赣北日军只能龟缩在安义、南昌两地深沟高垒自守。在此期间，60军组成挺进队，与58军突击队相互配合，以西山根据地为据点袭击敌人，在一次伏击战中消灭了日寇的一个慰问团。

自台儿庄战役后，祖父率部与日寇浴血奋战数十次，凭借战功于1939年被任命为184师副师长、师长。1945年11月升任60军军长。

4

赴越受降，

光荣之旅显神威

1943年秋，日军由印度支那半岛进攻滇缅边境，60军由中南战场回防云南。为配合滇西远征军反攻，祖父在固守阵地的同时，派兵牵制越南北部日军行动，使其不能首尾相顾，光复了越南大片地区。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按照《开罗宣言》，中国接受越南17度线以北侵越日军的投降。这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军队第一次作为战胜者，出现在异国土地接受战败者投降。

9月，祖父随受降部队总司令卢汉前往越南土伦接受日军投降。多年的战争封锁了滇越边境，筑垒地带林木丛生，部队开进还要披荆斩棘，用砍刀开路。9月28日拂晓，越南河内前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府邸，中国国旗在广场上空高高飘扬。上午10时整，日军土桥勇逸和海、空军代表以及酒井干城参谋长、川国直服师团长等面带忧戚之色北向站立，随后在投降书上签字。大厅内立时欢声雷动，各国代表及越南来宾皆向卢汉表示祝贺。外电纷纷以《跨国受降，军威大振》《日军垂头丧气，华军扬眉吐气》《八年抗战常胜之师 (指滇军)接受敌寇投降，举世同贺，普天欢庆，中国由此真正登上世界四强宝座》等为题，报道了这一天的盛况。

在清朝末期的清法海战中，法国把越南变成了自己的殖民地；如今中国在越南接受日军投降，引起了法国的不满。于是，在英美两国的支持下，1946年3月6日，由10000多名德军战俘和12艘军舰组成的法军远征军舰队袭击了海防港。得到战报后，祖父率60军与海防守军53军一起全力迎击。

双方激战开始，滇军上士班长杨金安用火箭筒对准驶在最后的“海狮”号法舰扣下板机，火箭弹“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正好击中了弹舱，“海狮”号包裹着惨叫声、爆炸声沉没了。紧接着杨金安又指挥几名射手对准“海狮”号前面的一艘法舰开火，这艘法舰也被打瘫搁浅。之前还忘乎所以的法军指挥官吓得惊恐万状，他连忙命令集中火力猛轰杨金安。

“打最前面的旗舰！”祖父命令道。炮弹把海水掀起，形成一个个足有几层楼高的巨大水柱冲向空中，摇晃得法舰上的官兵纷纷坠海。转瞬间6枚火箭弹又飞了过去，不是打塌舰塔，就是击中了轮机舱，尽管法军的“亚当尔克”号吨位较大，但也受不了这种近距射击，最终动弹不得，法军远东舰队前进和后退的路均被堵死。中国军队的火力网打得法军落花流水，无处躲藏。短短两个半小时法军的军舰就被打沉3艘，重伤6艘，其他军舰竖起了白旗。这一战，打出了中国军人的军威，打出了弱国对强国的胜利。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曾学锋

曾学锋，民革中央祖国统一委员会委员，山东省政协委员，青岛市人大代表，民革青岛市委副主委，新南威尔士大学中国尖端技术产业研究院副院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