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里说，宇宙有三界，神仙处于最上界，人处于中界，妖是最低的一界。 人羡慕神仙的逍遥自在，法力无边，千百年来，人拜佛求经，炼丹吃药，只求飞升成仙。 妖精羡慕人间烟火里的大情小爱，一而再，再而三地，幻化成人形，试图在人世间，感受七情六欲，快活一回。 也有一小撮神仙不喜欢仙界的无欲无求，于是，和最低等的妖精一样，羡慕人间的烟火，于是自讨苦吃，下凡为人。 有的妖精有跨界的诉求，于是与人一样，潜心修炼，丢却妖性，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位列仙班，与仙齐飞。 三界中的这些不安分者，在彼此的羡慕里，兜兜转转，走走停停，总想突破自己的界限，得到他界的体验。 蛇妖白素贞修行了一千年，终于修得了人形。她下一步的愿望，是做人，学着人的样子，和另一个人，一世恩爱，白头到老。 白素贞学做人学得很实诚，一点都不偷奸耍滑，她做到了自己的全情付出，一生一世地爱着那个曾经救过自己的小牧童。 小牧童已经转世轮回多遭，白素贞利用法力找到了他。小牧童长成了风流倜傥的许仙。 她和许仙的前半生故事活成了人世间令人羡慕的眷侣。 金山寺一役之后，她逐步活成了悲剧。 当白素贞被维持人间秩序的法海，以清源正本的名目压在雷峰塔下修行赎罪，而许仙也替她剃发修行后，两个便已缘尽情了。
《新白娘子传奇》的两个人的结局是都修成了正果，飞升成仙，成了同僚。 少年时，喜欢喜大普奔的大好团圆局面，觉得做神仙是人再好不过的归宿了。 神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像人类，整天苦哈哈的一副奔波劳碌样儿。做神仙，几乎是人类的终极所求。 而如今人到中年，却更喜欢李碧华《青蛇》里，两个蛇妖的结局。 现代社会里，白素贞做了纸盒厂的工人，在工厂里糊着纸盒子，依然痴心不改，在人间苦苦寻找这一世转投为人的小牧童。小青呢，虽然看透了人类，看透了人性，却又觉得做人也挺有意思。于是，她保持着自己的妖性，心无所寄，在人间寻欢作乐。也许她会找到点什么，也许什么也找不到，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 她们有着仙的寿命，妖的肆意，却是带着人的七情六欲，在人世间欢情寻爱，畅快游走。 世人总说神仙好，神仙有法术，不用吃饭，不用睡觉，无欲无求，心之所想，一切皆有。比起受苦受难的人来说，真是美哉，乐哉。也许吧。 从另一个角度看，神仙的世界，清心寡欲，纪律倡明。各路神仙必须恪守着神的最高道德标准，再活上千千年，万万年，也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法术，也挺无趣。一切都没有探索未知的乐趣和可能性，什么是甜，什么是苦，皆不知晓。
或许，说神仙好的，也只有人和妖这些站在桥上看过去的人。 人受限于年龄，受限于环境，受限于能力，许多的欲望和想法，都必得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里达成。比如少年正是读书的好时节，而青春期的爱情纯粹美好，壮年的生活，是脚踏实地的苦乐汇集。中年的到来，才顿感人世萧萧，岁月渺渺，老年超脱，放空一切，赛似神仙。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人是带着情感的真实存在，真实地体会着爱恨情仇。 做人有几多好，是要站在妖的角度，神的高度，去看的。只有这样，这一生，才好安享盛世繁华。 一切过往，皆成序章。 站在如今，回望过去，都是美好。 那些曾经的痛楚，那些为各种繁复关系的累，为亲情的羁绊，为爱情受的罪，为子女的打拼，是一个人成长里必经的路。回首去想，那里有着丝丝的甜蜜。这是做人的乐趣，经历了过程得来的果，无论苦甜，总也甘之如饴。 朝闻道，夕死足矣。其实，人达成了心愿，比起神仙，也不差丝毫。只是，不要贪得无厌。 那些偶有的遗憾，会成为心头的一抹朱砂，伴着人，走向最终的泯灭，烟消云散。 留点儿遗憾，才是人生，完美只在故事里。 当那些未曾实现的梦，那些渐渐走远的人，都开始浮现心底时，也就是人最为丰硕时。 当一个人，抛开繁华的世界，才能知晓，到底世界是自己的，还是自己只是世界里微不足道的存在。
一个人一生里，只做一件事情，挺没意思的。 一辈子只做人，也很无趣。所以有机会，人也偶尔做做妖，开心开心。 妖的性情，为人所不容，大概，是人不懂妖吧。 偶尔做一做妖，找找妖的霸道蛮横，原始野性，如妖一般痴缠爱恋，如妖一般，任性热烈，波澜壮阔，放飞自我。 然后收回来，再重新做人。美不盛收哦，美不盛收。 因为我们不能够有一千年的寿命，每天都能闲看落花静听雨，所以，有了每一次的珍惜。 时间总是催着人们长大，变老，所以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找过往。不能够永远做少年，所以，少年的英姿勃发，格外可贵。不能够永远铜墙铁壁，所以壮年的健硕身姿，也要爱惜。 生而为人，不需要抱歉，要勇敢，要努力，要心花怒放，要千姿百态。
只有汇集了仙，人，妖的世界，或许，才不枉来世走一遭。 人在某一时期，带着妖不可驯服的野性，又在某一时刻，具有了神性。人是什么？或许，是三界里，最真实而勇敢的存在了。 神是人的想像，妖也是人的想像，两者都是人的意念，本性，修为的产物。 所以，真正的人，面对自己和面对这个世界，都是清醒的，勇敢的 ，是看透了世界，却还依然爱着它，活出了属于自己的千般滋味儿。 也许你还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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