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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铁株】寂静的陵园

 西岳文化 2022-05-09 发布于陕西省

文\周铁株

寂静的陵园

进入陵园时,正是瑟瑟深秋。甬道悠长,两旁是辽阔的沙渚,稀稀落落的芦苇在风中摇曳,似在向革命先烈躬身致礼。

湘鄂西苏区革命烈士陵园,左傍洪湖,右滨长江,建筑群落花木掩映,然而显得寥寂荒疏,昏昏蒙蒙充满森肃之气。犹如众多庙宇人如蚁动的诺诺膜拜呢?犹如商场人流如鲫的熙熙攘攘呢?没有!只有形单只影,只有我独自沉浸在圣灵之中。

湖泊密布,河网交织,古云梦泽的残留部分在车窗外绵绵不绝。荆州至洪湖二百余公里,我凭什么如此热切向往?是骋目浩淼的波光浪影?而西湖、太湖、洞庭湖、天池、洱海、滇池、青海湖、松花湖、镜泊湖都留下过我的倒影。是一曲“洪湖水,浪打浪”仍在脑际萦回?不全是,但作为人文精神的载体,形迹可触,去参谒,去识读,才有一份深沉的感动。

陵园甬道尽头是一座赤铜立像,贺龙元帅高大威武,潇洒地把双手插进军大衣口袋里,目视前方。贺龙元帅,你在眺望什么呢?是守望热血浇灌的土地?是革命烟云又在眼底涌现?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周逸群、贺龙、谢觉哉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利用河湖港汊交错的自然条件,处处苇林藏勇士,滔滔湖水涌奇兵,开辟湘鄂革命根据地,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当硝烟散尽,贺龙这位“两把菜刀起家闹革命”的传奇式英雄,却惨死在林彪、“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的囹圄,他是被活活饿死的啊!当他扯下棉衣里的破絮往嘴里塞,想来是多么地怀恋洪湖,奢求能吃到洪湖的菱角莲藕,哪怕是一把苇根……

我含泪凭吊,不仅为大批受到不公正待遇的革命元勋痛惜,更为多灾多难的民族剜心痛楚。

进了三门石牌坊,迎面的革命烈士纪念碑高接云天,这座巍峨的纪念性建筑物,船行长江或洪湖都可遥望。碑的背面是1957年贺龙元帅的亲笔题词:“革命烈士们的业绩鼓舞着我们永远前进!”纪念碑背后是大片茂密的树林,革命烈士纪念祠和革命历史纪念馆就深藏在树林中,但都大门反锁只有秋风在门前旋舞着落叶,显得苍凉凄清。洪湖市是名声远播的苏区,其纪念馆排在全国十大纪念馆之列,何故沦落至此,莫非历史停止了心跳?

“纪念馆怎么不开门?”我一路寻问到陵园管理处。我从大老远跑来了解洪湖地区的革命斗争史,竟不得其门而入,而且,我是买了门票的,消费者的权益岂容被剥夺!管理处挤满一群姑娘,嗬,原来工作人员聚在那里闲聊哩!她们只回了一句:“讲解员今天没上班,去找领导吧!”接着响起一片嘲弄的笑声。“你们怎可以这样!”我被激怒了,被侮辱的感觉令我气愤难平,更心有不甘,终于找到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据称是负责人。负责人表情僵硬,他打量了我一会:“从哪来?”“从哪来并不重要,我是买了门票的。我要参观纪念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手扬门票有理不让人,他无法抗拒我的执拗,只好说:“好吧,等会给你开门。”

纪念馆很大,呈回字形,大厅中堂悬挂着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创始人周逸群、贺龙、段德昌的大幅照片,西侧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和第二军军旗,其他展室陈列革命斗争史料。那是来自数十年前的一缕曙光,洪湖赤卫队可歌可泣的事迹在我眼前展现,他们的军民鱼水情和乐观必胜的信念在一些民谣得到记载,如“芦林是我房,菱角是我粮,船板是我床,红军是我娘。”“洪湖水,鱼穿梭,工农红军兵是多,白天下湖把鱼打,夜晚同把白匪捉。”“扩红一百,只要一歇;扩红一千,只要一天;扩红一万,只要一转。”还有苏区各地业余识字班的《三字经》课本:“天地间,人最灵。创造者,工农兵。男和女,总是人。一不平,大家鸣……”展馆内图片资料和实物翔实丰富,但显得很陈旧,剥蚀严重,已到了非重新布展不可的地步。

“这要很多钱哩!”参观完毕,我与外面守摊卖饮料的妇女说起展馆的破败,她慵倦无聊地只顾着织毛衣。从她口中得知,陵园没多少人参观,门票卖不出去,政府拨款又严重不足,职工们被打发回家待业,发七成工资,但上个月的仍未发给,她们就是回来找领导解决的。还说,洪湖的企业效益不好,她自己就是造纸厂的下岗工人。

我终于明白纪念馆老是关着的原因,他们有他们的难处。洪湖被誉为江汉平原上的明珠,因受经济掣肘,那颗明珠还会熠熠生辉么?正当我们享受改革开放成果的时候,应当为革命老区做点什么?

作者简介:铁株,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青年文艺学会文学顾问兼专家指导团成员、广东佛山市顺德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佛山市作家协会文学创作终身成就奖获得者,入编《中国散文家大辞典》。在二十多个省(区)近百种报刊发表作品逾百万字,出版多部,作品入选多种权威选本。在各种文学评奖活动中获奖数十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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