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声与色 | 他像一个金矿

 我是一瀛 2022-05-09 发布于北京

       伍迪·艾伦,美国电影导演、戏剧和电影剧作家,电影演员、爵士乐单簧管演奏家。生于纽约布鲁克林一个穷苦的犹太人家庭。原名艾伦·斯图尔特·康尼格斯伯格。

       伍迪·艾伦这个名字,只要是稍稍熟悉美国电影的影迷,多少都会听说过这个传奇人物。他是最高产的导演。已经作为导演和编剧拍了40多部电影。以一年一部的速度,产量稳定的同时坚持自己的特点。

       说起这位鼎鼎大名的导演,影迷们大多只是用“天才”、“牛”,甚至“大师”来表达他们的尊敬,然后多半就缄口不言。对于一位美国犹太知识分子,我们显然还很难彻底了解他的思想脉络和文化背景,从而他的作品显露出的特质和优异之处,我们很多时候也只是感觉到,而恐怕也不能象艾伦在美国犹太知识分子圈内的那些忠实观众一样能够会心一笑。

       他的《汉娜姐妹》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开罗紫玫瑰》获得金球奖最佳剧本奖,《爱与死》获得柏林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银熊奖,《安妮·霍尔》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 

       二十岁的时候,身体里汩汩而出的,是一种对生命,对电影热爱的能量。是电影痴迷分子,喜欢一切搞笑到暴烈的喜剧,喜欢民族异域特性的地方电影,以及收放自如的柔情四溢爱情丛生的爱情电影,亦痴迷于不知所云,无始无终的艺术电影。

       这一年,我得到一份礼物,是关于伍迪·艾伦一本书。书的封面上是一个小老头模样——戴着一副大框眼镜,头发十分杂乱,数量也十分稀少,眼里投递出一种另类的神经质式的眼神,看上去很严肃,严肃得很可爱。看过他的人很难将他忘掉。

       这本书记录了伍迪·艾伦的电影观,书里有灵魂,有肌理和质感,它让你体验被吸入电影中的感觉。我没日没夜地翻看这本书,以至于书中的每个细节我都记得异常清楚,都能将它们背颂。在那些青春忧郁而略显枯燥的年代里,那本伍迪·艾伦的书,曾经像金矿一样,照亮了我的生活。

       七年之后,我有了一次与天才偶像零距离接触的机会,这将是我电影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事情。

       他说话不快,通常会简略地回答一下我的问题,思考片刻,然后再做补充。与伍迪·艾伦这次谈话,对我的电影观可以说是一次完美的洗礼,它的意义非同寻常,它同样会像另一座灯塔,照亮着我前行。

       谈话从电影开始,围绕他的电影展开,大多数时候,我安静地坐在一隅,听他细细地剥离他的电影世界,他的思维,他的人生。

       一一:你喜欢看的电影是哪些?

       伍迪·艾伦:我比较喜欢早期的那些影片,那些早期不太出名的影片,尤其是早期的欧洲片。我现在休息的时候,依然喜欢看那些电影。这或许与我们内心中潜藏的一种怀旧情结有关系。我们每个人都会对那些伴随我们长大的东西怀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喜爱之情。 

       一一:我听说刚开始你想当剧作家,后来又怎么走上电影之路上的呢?

       伍迪·艾伦:在我还是十来岁的时候,那还是属于戏剧的时代,戏剧有着响当当的声望。那时候的剧作家是些能写出出色作品的人,而制作电影的人多半都是从片场出来,干的是一些技术活,没什么深刻的内涵与吸引。我对此颇为反感,毫无兴趣,甚至夹带一点点鄙视。所以我那个时候对电影并不感兴趣,我一心要成为那种亮得发紫的剧作家。

       我是在为《风流绅士》写完电影脚本之后才对电影发生魔法一般的兴趣的,那是我的一个转折点,因为我突然之间发现,原来电影也可以做到实实在在的美妙。也就是那时,我真正爱上了电影。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当初我投身戏剧事业,我也会感到心满意足。 

       一一:说说你的第一部电影,它对你有多重要?

       伍迪·艾伦:《傻瓜入狱记》,那是我的第一部具有伍迪·艾伦神韵的片子,是一部仿纪录片。在我刚开始拍电影时我就想拍一部纪录片,我觉得纪录片的形式是拍喜剧的最好载体。因为纪录片的模式常常是非常严肃的,它是最接近人的真实生活,你用这种严肃性去做文章,稍微一不那么严肃,那你的故事就让人发笑,笑个不停。《傻瓜入狱记》是我和米奇·罗斯,我高中的同学,一起写的这个剧本,我们写这个片子的目的,就是想让看它的人,一直笑个不停。我们除了关心剧情的每一个进展、每向前推进的一小步都要让人发笑外,其余的一概不放在心上。纪录片的形式是服务于这一目的的最佳选择。

       至于它有多重要,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开端,一种实践。它的成功将我带到喜剧电影的行列,不过拍完第一部电影后就有人一点也不客气地指出,他们更乐意看到我走基顿的路数,而并不是什么卓别林。当时那个时代,圈里形成一种奇怪的风气,评论家们都以贬损卓别林为代价来抬高基顿,我不再这些人之列。

       卓别林与基顿,都是我喜爱伟大的喜剧演员,我都喜欢。我著迷于他们的喜剧电影。《傻瓜入狱记》之后,我就将自己完全地扔到喜剧电影里,想被施了魔法一般,执迷不悔。 

       一一:你的电影里常常会出现“魔法”,你是不是很喜欢魔术?

       伍迪·艾伦:嗯,魔术我是挺喜欢,我的电影里常常出现魔法,是因为我觉得生活中很需要它。生活常常是一层不变,非常没有意思,有了魔法,就会有惊喜。

       我们大多数人陷在每日常规生活和现实世界里,到最后我们就会走向同一种让人生厌的结局,过同一种糟透了的生活。我们像树上的一群蚂蚁,四下里奔忙。我们很难摆脱自己固有的现实生活,所以我们需要幻想。幻想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幻想往往都比现实好得多。

       而且在幻想那许许多多的诱人之处里有一条,那就是,它有一种让人放心的规律性。它能把世人从现有的状态里解脱出来。情绪里可以来一次完完全全的脱胎换骨。电影就能满足人们或多或少的幻想。

       当我很年轻去看电影的同时,我会自动带有一种幻想的成分与情感,也理所当然地将电影院看作是能让恩消除紧张、排除疑虑的地方。 

       一一:你的电影大多数是喜剧类的,笑料百出,在生活里,你是不是一个很喜剧的人?

       伍迪·艾伦:我不是一个很外向的人,更谈不上风趣幽默。在我性格人生观开始成型的时候,那时的我喜欢的都是些黑色的东西,喜欢的文字与作家都是一些严肃的,像福克纳,海明威,还有,我喜欢的田纳西·威廉姆斯。后来让我真正走上喜剧道路上的是,我读高中的最后阶段,我的朋友们都对人生作出选择。他们要么去上大学,要么上个医科预备学校,要么认真准备当个律师,而我却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于是我,只好尝试地写点东西,也写笑话。写笑话是一种天性,好像脑子里有一个装满笑话的宝藏,只要我那里去取,它就源源不断地输送出来,从来不叫我失望。后来,有人说你干嘛不去投稿呢,于是我照做了,将宝藏里取来的笑话写出文字,放到小信封里,投到邮箱里去。再后来我的名字就出现在报纸上。那种少年成名的感觉好极了,常常让少年里的我回不过神来。而如今,一把年纪的我对成名再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一一:我最喜欢看你的那部《爱与死》,虽然它看起来好像是一些小打小闹的笑话组合,但我觉得它有一种悲剧的意味。里面多少让人感觉到生命之无聊,爱的转瞬即逝,变化无常,艰难不易,以及死亡的悲剧性。等等。这部片子我看了不下五遍。

       伍迪·艾伦:(伍迪·艾伦嘴上露出舒心的笑容,他激动地握着我的手,说“你看懂了,谢谢你看懂了”)嗯,作为我来讲,其实我一直都在思考爱情、死亡等这类事情。我尤其关注的是:生命的悲剧,死亡无处不在,它以这种或那种形式跟随我们,不管是因为打仗也好,企图自杀也好,决斗也好,还是因为你在恋爱过程中失恋了也好,这其实也是一种死亡,爱情的死亡。有的时候,我总是悲观地认为,爱是徒劳的。

       但我拍的不是很好,我把这些观点隐隐约约地放在电影的各个片段里,可惜很多人认为它不过是一部成功的喜剧电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生笑话,而没有太多其它实质性的内容。

       没有很好地清晰明了地将实质性的内容掷地有声地放入电影框架中,这是我最遗憾的地方。笑话冲淡了主题,这是我的错。但谢谢你看出了它里面更深味的东西,谢谢你。(伍迪·艾伦先生抑制不住的激动,他的脖子因激动静脉血管凸显出来,带着浓烈的欢愉。) 

      一一:拍片子之前,你会对自己说要达到怎样的票房吗,换句话说,你在拍电影前会仔细考虑票房吗?

      伍迪·艾伦:我不会以票房论成败。票房只是代表了观众的喜好,我不会主动去为迎合观众,我基本上是拍我想拍的片子。当一部电影拍好以后,如果票房成绩很好,我会兴奋不已,我的脸上一定笑得非常爽朗。当然如果连评论家也喜欢,那最好不过。很多时候我很看重来自评论家们的意见,他们就像是立在我电影前的一面镜子。如果票房不好,我则会很失落,打不起精神。但绝对不会被击垮,因为对我而言,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拍电影的过程。它是一场幻想的过程。如果一部电影拍上一年,我就能生活在幻想的梦想世界里一整年。这样不挺好吗?每个导演心目中都有自己的一座神灯,坚守自我,不被市场所左右。

       一一:你是一个工作狂么?

       伍迪·艾伦:我不是什么工作狂。我可没有狂热拼命地工作,我只是兴之所至地工作。我很懒。电影并不算是我生活的全部。我吹单簧管,从中获得美妙的乐趣,我自认为吹单簧管吹得还不错,这一点我挺自豪。我也参加球赛,虽然球技不是那么棒。我还看电视,我经常看电视上的体育节目。我喜欢和家人在一起。我拍片的时候,如果不是拍得忘乎所以,但也还能再拍上一个镜头,如果看着时间正好是晚上六点钟,我则会立马收工,赶去麦迪逊广场为尼克斯队助阵,从来都是这样。

      我喜欢这份工作,但还没有到沦为这份工作的奴隶的份儿。大多数时候,我能成为这份工作的主人。工作嘛,总是人生的一部分,不可能是全部,即使你再怎么热爱它。 

       一一:你享受现在的状态吗?确切的说,你喜欢成名的感觉吗?

       伍迪·艾伦:刚才我对你说过,小时候我很喜欢成名,它让我觉得自己不再“矮小”,而变成一个心灵上的“大胖子”,这是成名带给我的最大的好处。但人一旦成名,从此你的生活就不再有隐私,你会被泛滥成灾的狗仔包围,围得水泄不通,让人觉得呼吸困难,郁闷难耐。电视、杂志、报刊等等地方会关于你的事情开专栏,人们堂而皇之对你说三道四,指手画脚。这真让人沮丧。但你也能轻易就得到许多东西,譬如你能搞到世界职业棒球锦标赛上很好的座位,在餐厅订到位,还有,即使周末你给私人医生打电话说不舒服,他会第一时间来看你。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的身边优秀的人会越来越多。这些优秀的人向启明星,熠熠发光,照耀你的前行等之类的好处。一个名人能得到许许多多昂人很是受用的特权。总之,我认为它们还是盖过了沮丧的一面。归根到底来说,从名气中得到的东西要比你放弃的东西更有好处。  

后记:

       采访结束之后,我的心始终不能平静,我为伍迪·艾伦而热血沸腾。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熠熠闪光。我们都受到性格形成时期那些价值观的影响。伍迪·艾伦也不例外。他最喜欢的音乐是传统爵士乐。他最喜欢的纽约是在他还是个孩子时,让他惊奇不已的纽约。他如今吃的食物、穿的衣服、都不符合最新潮流。那些他所关注的更抽象的问题也是如此。他谈加缪,而不是德里达。

       在伍迪·艾伦的大多数电影里,他始终保持着这样一种表情:佯装严肃、喋喋不休,煞有其事、干瘪、以及对自己有趣的毫无知觉。即便所有人都为他笑出声来,他依旧板着脸孔,毫无笑容。

       如果说他的影片里有一个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涉及的主旋律的话,那就是信任和对信任的背叛,特别是涉及到性和恋爱这两件事情时,人的行为是否诚实可靠的问题。伍迪·艾伦用他特有的表达方式,提出这些深层次的问题,却导致他成为市场营销之噩梦。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在电影界的地位。

       还是有很多人,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伍迪的电影,喜欢伍迪·艾伦这个人。后世的人一定会铭记伍迪·艾伦,这个伟大而严肃的喜剧艺术大师,他一直在描述有关他生活的那个时代,那个时代的“人类问题”。

       虽然这些事情仍是每个时代的旧事重提,但伍迪·艾伦那一场因爱和荣誉而进行的战斗,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