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清醒记 | 《麦当劳的流浪汉们》

 我是一瀛 2022-05-09 发布于北京


麦当劳的流浪汉们

▲ 一瀛

是谁如此贴心将香格里拉的团云空运至京城?蓝的,白的,上天一甩画笔,大美不言。

麦当劳里,我每日与许多许多故事相遇。每个人都是一个故事,一本传奇罢,你若细细打探。那个帅气长发满腹经纶的大神很久没在麦当劳出现了。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也不知是不是病了?每天看见他们都在,都安安稳稳地定在麦当劳,便觉心安。人与人没有语言地相处久了,也渐渐成为邻居,成为朋友。一日不见,便要惦记一下。

麦当劳哭泣的老太太,她自言自语开启的一场悲剧之旅。这个老太太字正腔圆,吐出来的每个字粘挂着一层哭腔,委屈的、孩子般的无助,哭声晕在麦当劳这个小世界里,化不开。起初以为她在打电话向姐妹哭诉,仔细一看,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所有人是她的听众。她就是那个戴祖母绿宝石的戒指以及粗大金项链的貌美老太太,她流浪在麦当劳许久。

仿佛有一个炸弹,时刻等着被扯开,瞬息间有巨大的破坏力。那个癔症流浪汉突然对着一个地方说话,撕碎纸屑,拉开仇恨的眼神,走来走去。

左边坐着京城里的两个老太太,她们谈论旅行、咖啡、糖尿病以及蓝岛大厦购新衣,她们活在现世里,兴兴头头。右边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自言自语,浑身颤栗,一会走一会回来,用虚无的眼神观望你。我看见他左边有一簇苍白的头发覆在浓密的头发上。而我坐在中央。…我们都在同一个神里,却以各自不同的姿势俯拜。

身后那个人发出阵阵欷歔,又像是哭泣,因为大庭广众,不便哭泣又好像忍不住的样子。我的后背泛起鸡皮疙瘩,又不好意思回头。杵在那里,假装风和日丽。

麦当劳的角落有个老爷爷留下一盏插花,人不见了,他是不是回家了?傍晚他坐在花下读报。而此刻一个女孩在花下吃菠萝派一边喝咖啡。

失语者坐在一张桌子,他们的孤独用手语化解。讲到激动的篇章,他们的嘴巴奋力发出一些声音,极速冲破喉管发出的声音。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强烈的前情介绍,你很想走入剧情之中。

麦当劳里,有人谈论对付小孩子的秘诀、做双眼皮、去皱、保养、婆媳关系、关于夫妻关系中私房钱藏在哪里,喳喳,喳喳,每个结婚生子的姑娘都有一个定制的话匣子,一旦打开,抖落那些落了灰的珍宝并擦亮。耳朵太长,拣到几句是几句。我从剧本神游回了来,她们仍然抖落话匣子。阳光里一层细细飞动的尘粒子。

麦当劳遇见一群年老舞者,她们穿梭在麦当劳,大声吆喝。见位置心安理得坐过去,也不管这个位置是否放了其他人的东西,有没有已占座。也是这样的群体,她们不管他人,大跳广场舞罢。我看见同样的气质,在她们鼻尖,一股子以我为王的泼辣味。她们临走时,桌面一摊吃剩的食品,横七竖八,发出一阵特别的气味。

她们的喋喋不休、冷漠以及咬牙切齿的恨、她们的恨比天还长。若有时光穿梭机,我多想看看她们在婴提、童年、少女以及嫁作他人妇之后,她们发生了些什么苦难的历史,不然怎么会有又长又深的恨?多想在她们哭泣的时候,抱一下她们。有的人同样从这样的境地走出,她化苦难为珍贵的礼物,她修身大度坦荡于世。

麦当劳的流浪汉跟着大姐暧昧地出了门,仿佛情投意合,你知道吗?流浪汉躲在自己的世界,每天都是自己跟自己打牌。而大姐刚来的时候两人彼此不搭理。他仍然在他的世界,而那大姐满口脏话谈论人世,“丫的、叉的”不绝于耳。刚才那个蹒跚的背影,他俩相扶出门的那一刻,他们有的也只有此时此刻,其它的,管什么呢?

麦当劳的各路大神,有的唱起歌谣,“军港的夜啊,静悄悄。”一人唱,她人和。…有的自言自语,仿佛得了癔症,奇奇怪怪的声音鼓出来。他们那个神奇的世界,浮在世界的外表,腻得像油迹子,也许轻易间就被轻轻一舀,倒进别的世界里去。

回家时,看见马路中间停了一辆车,不知怎的,前盖开着,主人不在车里,估计车抛锚了。那模样像极了谁家的一只狗趴在地上,这热络的天,它张开嘴,地上的汽油就像它流的哈喇子。

绿色抹茶味羊角蛋糕与黑芝麻核桃松饼,香成一个漩涡,路遇那家烘焙店,每次像刺猬卷走一点儿香味,仓惶逃走。落了一阵小雨,仿佛听得见树木花草蚕食雨滴的声响,山雀叫了一清晨,莺莺燕燕唱一阵,清清嗓,继而又唱起。骑车出门的路上,脑海里浮现一个音符,又一个冒出,一个一个,就像刚孵出的小鸡探出毛绒绒的头,音符继续发酵,不由从嗓子里让它们一个个出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