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徽因这个名字，总围绕着众多文人名士：梁思成、徐志摩、金岳霖、沈从文、胡适等等，这些曾经在中国近现代史上发光发热、独领风骚的时代文豪们，有如众星拱月般将这位奇女子捧在手心、呵护备至。正是这样的尊荣宠爱，让林徽因这名字散发出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耀眼光芒。 原来赫赫有名的大诗人徐志摩也仅仅是林徽因生命中的短暂过客，徐志摩死后，林徽因的故事才正要开始。 1928年8月，在父亲梁启超的奔走联系下，从美国学成归国的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共同进入了沈阳东北大学建筑系任教。梁、林夫妇在东北大学如鱼得水，彻底发挥所长，但遗憾的是，东北的严寒气候损害了林徽因的健康，导致肺病复发，在亲友的建议下，不得不先行返回北平休养。  1931年九一八事变前夕，东北地区弥漫着浓厚的火药味，东北大学的形势也日趋紧张，梁思成几度挣扎，最后也随着妻子的脚步，放弃了沈阳的一切，回到了北平。 一家搬到北平总布胡同的四合院，由于夫妇二人所具备的学识风范与人格魅力，周围很快聚集了一批当时中国知识界的文化精英，他们品茗坐论天下事，慢慢地，梁家宅院便形成了20世纪30年代北平最著名的“文化沙龙”。 林徽因和徐志摩陪同泰戈尔 有趣的是，在那知识学问尚属于男性垄断的年代，林徽因的高雅气质，稳健的谈吐，对艺术文化独特的见解与领悟，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女性魅力以及调和各方学问于鼎鼐之中的独特本领，使与会人士的谈论话题，在林徽因的引导之下，呈现出既有学术深度、亦有现实广度大家风范，可以说是谈论古今、皆成学问。  曾经是林徽因座上宾的费正清夫妇，曾经一再提起沙龙中的林徽因： 其他老朋友会记得她是怎样滔滔不绝地垄断了整个谈话。她的健谈是人所共知的，然而使人叹服的是她也同样地长于写作。她的谈话同她的著作一样充满了创造性。话题从诙谐的轶事到敏锐的分析，从明智的忠告到突发的愤怒，从发狂的热情到深刻的蔑视，几乎无所不包。她总是聚会的中心和领袖人物，当她侃侃而谈的时候，爱慕者总是为她那天马行空般的灵感中所迸发出来的精辟警句而倾倒。 曾任民国外交部长的叶公超，当年也是林徽因家中的座上宾，也流传着一段趣事： 叶公超平时是幽默风趣、口若悬河，但是到林徽因家中做客时吃饭时却忽然沉默了，随行友人问叶先生说：“公超，你怎么尽吃菜？”叶公超放下筷子，指了指林徽因，因为林徽因正在滔滔不绝呢！ 由上述两段的文字记述可知，尽管林徽因已是身为人妻，但是她那迷人的风采，依然散发出令男士们心仪、佩服、叹服的无穷魅力；而本应是主人，提供论坛场所的丈夫梁思成，在林徽因侃侃而谈的优雅仪态中，已沦为配角，甚至到了可以直接忽略的地步。因为这座属于男性主人的梁府，时人早戏称为“太太的客厅”。  在太太的客厅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民国初年一个个喊得出名号、响叮当的名流雅士，通通拜服在太太林徽因迷人的一颦一笑中，而这群倜傥风流的男士名流们，不少人亦有着妻儿家庭。看着自己的丈夫匍匐、窥伺着早已为人妻的高雅太太，又看着这位高雅太太毫不避讳、享受让别人丈夫窥伺、呵护的女神光彩，女人善妒的怒火就此引爆。 中国知名儿童文学作家冰心，与林徽因同为福建福州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林觉民，正是林徽因的堂叔父。林觉民在广州出事后，家中怕受到牵连，变卖了林觉民的住宅大院，而买屋者恰好是冰心的祖父。 而冰心的丈夫吴文藻与林徽因夫婿梁思成，同为清华学校1923级的毕业生，两人不仅是同窗，也是同宿舍的室友。冰心夫妇留学美国之时，也接待了晚一年来美留学的梁思成、林徽因夫妇；换言之，冰心与林徽因虽谈不上是情同姐妹，但是由于两人彼此有太多共同的背景经历，情谊之深自然是不在话下了。然而这一切的情谊皆因为“太太的客厅”而变调。 冰心和林徽因 1933年晚秋，冰心在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发表了著名讽刺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小说中大量影射围绕在林徽因周遭的风流名士，其中最具杀伤力的莫过于下述片段： 这帮名流鸿儒在“我们太太的客厅”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尽情挥洒各自的情感之后星散而去。那位一直等到最后渴望与“我们的太太”携手并肩外出看戏的白脸薄唇高鼻子诗人，随着太太那个满身疲惫、神情萎靡并有些窝囊的先生的归来与太太临阵退缩，诗人只好无趣地告别“客厅”，悄然消失在门外逼人的夜色中。整个太太客厅的故事到此结束。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写的是谁：“我们的太太”是林徽因，“先生”是梁思成，而“白脸薄唇高鼻子诗人”当然就是徐志摩。然而重点是，冰心这篇小说乃是文化界首次公开且极其露骨地揭露徐志摩与林徽因的“地下奸情”。而堂堂中国思想巨擘梁启超，其公子梁思成，在太太的客厅中，却只能沦落为窝囊的先生，因为他毫无能力阻止自己的太太与“白脸薄唇高鼻子诗人”眉来眼去、暗通款曲。 有趣的是，林徽因在得知冰心这篇暗讽她的小说之后，恰巧从山西大同调查云冈石窟回到了北京，随身带回了一坛又陈又香的山西老醋，立刻差人送给冰心食用。也就是说，林徽因毫不遮掩、避讳冰心对于她的流言蜚语，甚至反将冰心一军，认为是冰心嫉妒她在男人中的受宠地位，才会写这种下流小说来寻求慰藉。 事实上，林徽因与那位“诗人”眉来眼去、暗通款曲是真的，而冰心嫉妒林徽因被男人呵护宠爱也是真的。与林徽因友好的知名作家李健吾曾这么描述林徽因： 绝顶聪明，又是一副赤热的心肠，口快，性子直，好强，几乎妇女全把她当作仇敌。 林徽因高雅脱俗，又是留学归国的才女，来往者皆是知识界精英，这在女性之中颇为罕见，而重点是，众多有妇之夫的翩翩名士又纷纷、一一拜倒在她那“太太客厅”的石榴阶上，林徽因就像是清宫剧中“三千宠爱集一身”的甄嬛、魏璎珞，又怎么能不受到众妃子们的嫉妒与攻击呢？ 早在林徽因还是梁思成女朋友时，林徽因即参加徐志摩筹办的把妹俱乐部“新月诗社”，徐志摩借此邀约林徽因共同接待来华访问的印度诗人泰戈尔，徐林二人的倩影照片，随着泰戈尔来华时的新闻，刊遍全国各大报纸。梁启超担心徐志摩抢了他未来儿媳妇，才赶紧把梁思成与林徽因送去美国读书，顺便结了婚，好让徐志摩死心。  林徽因前卫又大胆作风，让林徽因的准婆婆，也就是梁启超夫人李蕙仙女士死前仍拒绝让林徽因嫁入梁家。婆婆对林徽因敌视的态度影响到家中的姑姑，尤其是年长的大姑姑（梁思成大姐梁思顺），对林徽因总是没好脸色，除了将女儿寄居林徽因家中，还不忘抱怨林徽因周遭的朋友带坏她女儿。 另外一位姑姑梁思懿则是燕京大学的学运领袖，北洋政府要抓人，作为大嫂的林徽因只有想尽办法把她藏起来再把她送到南方去。最辛苦的莫过于二姑姑梁思庄，丈夫吴鲁强是广州中山大学教授，但在结婚第二年，吴鲁强即染病过世，留下遗孀梁思庄与刚出生的女儿。 梁思庄带着孩子和广东的老妈子，北上投靠哥哥梁思成，林徽因在写给朋友的信中抱怨： 必须从我们已经很挤的住宅里分给他们房子。还得从我已经无可再挤的时间里找出大量时间来！到处都是喧闹声和乱七八糟。 由此可知，林徽因白天不仅要面对众妃子的嫉妒与攻击，回到家后，还要面对、处理各式各样姑姑们的疑难杂症与疲劳轰炸，而更要命的关键在于：在外，那窝囊的先生梁思成无法保护自己的妻子，任凭那“白脸薄唇高鼻子诗人”对林徽因步步染指、进逼；在内，梁思成夹在自己的太太与姐姐、长辈之中，却不思如何化解。 窝囊先生的不作为，使得太太林徽因感到孤独、寂寞、忧郁，空虚至极，再加上徐志摩的殷勤进逼，林徽因与梁思成的婚姻其实是危在旦夕。好在人算不如天算，诗人坠机身亡，结束了这场闹剧，也保全了林徽因的名声。 2000年5月林徽因子之子梁从诫接受媒体访问时愤然说道： 徐志摩的坠机身亡，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若多活几年，对他来说更是个悲剧，他和陆小曼肯定过不下去。若同陆离婚，徐志摩感情上肯定要回到林徽因这里来，将来就会搅不清楚，林徽因也很心疼他，不忍心伤害他，徐志摩又会陷得更深…… 所谓“知母莫若子”，如果徐志摩没死，以他在“太太客厅”里打得火热的程度，空虚、寂寞又烦闷的林徽因当然会心疼他、不忍伤害他。但是梁从诫没说的是，陷得更深的不只是徐志摩，林徽因同样也是无法自拔，最终结局大概也是与梁思成离婚收场。 由此可知，梁从诫对于徐志摩之死当然要庆幸，因为他差一点成为“单亲家庭”。不过以太太客厅的知名度，只要林徽因的孤独、寂寞、烦闷持续存在，那么死了一个徐志摩还有千千万万的徐志摩，太太的客厅完全开放不设防，正等待众诗人们一起攻城略地，而其中最出名就是金岳霖。 金岳霖1914年毕业于清华学校，他是一位超级学霸，不仅留学美国、英国，更在欧洲游历了十余年，才华洋溢的他，归国后执教于清华大学，是中国著名哲学家、逻辑学家。 喝了几十年的洋墨水，早已西化的金岳霖总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再加上180公分的修长身高，可谓是仪表堂堂，极具绅士风度。金岳霖同样为太太客厅的座上宾，同样具有浪漫、天真、风流、率性等等“类志摩”般的诗人特性，因此徐志摩死后，金岳霖就成为林徽因的知己，甚至到了心心相印，难舍难离的地步。 梁思成的续弦夫人林洙，在梁思成病逝后写了一本书，名叫《梁思成、林徽因与我》，其中有段这样的记录： 可能是在1932年，我（梁思成）从宝坻调查回来，徽因见到我时哭丧着脸说，她苦恼极了，因为她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和我谈话时一点不像妻子和丈夫，却像个小妹妹在请哥哥拿主意。听到这事，我半天说不出话，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楚紧紧地抓住了我，我感到血液凝固了，连呼吸都困难。但是我也感谢徽因对我的信任和坦白。她没有把我当一个傻丈夫，怎么办？我想了一夜，我问自己，林徽因到底和我生活幸福，还是和老金（金岳霖）一起幸福？我把自己、老金、徽因三个人反复放在天平上衡量。我觉得尽管自己在文学艺术各方面都有一定的修养，但我缺少老金那哲学家的头脑，我认为自己不如老金。于是第二天我把想了一夜的结论告诉徽因，我说，她是自由的，如果她选择了老金，我祝愿他们永远幸福。我们都哭了。过几天徽因告诉我说：她把我的话告诉了老金。老金的回答是：“看来思成是真正爱你的，我不能去伤害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我应当退出。” 这个故事流行已久，甚至成为一代佳话：摆脱凡夫俗子的占有欲，共同呵护一位卓越的才女；三个人的爱情故事，妻子的魅力，丈夫的宽容，精神爱人的退出，不禁让人感动万分。然而由于梁思成的续弦妻子林洙相貌平庸，出身、人品亦极为卑劣，因此这段林徽因精神外遇的记录，多数人怀疑这是嫉妒心严重作祟的林洙，故意抹黑、诋毁大家心目中的“民国女神”。 尽管我们无法确认林徽因是否有精神外遇，但是林徽因与金岳霖的好感情却是世人皆知。金岳霖与林徽因毗邻而居，他对待林徽因一双儿女有如己出，林徽因过世后，他依然照顾着林徽因的儿女，孩子经常亲昵称呼他为“金爸”。 有一年，金岳霖在北京饭店宴请旧友，众人不解为何老金要请客？等到众宾客到齐后，金岳霖才宣布：今天是徽因的生日，于是众人一阵感叹唏嘘。其实金岳霖做过的事，当年徐志摩也做过，徐志摩甚至直接搬进林徽因的居所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因此徐志摩被写进太太客厅中那“渴望与太太携手并肩外出看戏的白脸薄唇高鼻子诗人”，那么金岳霖被描绘成为林徽因精神外遇的对象，也就没什么意外了。  事实上梁思成会选择一位相貌平庸，出身、学识甚至是人品皆卑劣的林洙作为续弦的妻子，正是印证了林洙所描述林徽因精神外遇的真实性。在选择林徽因这种百年一遇的绝代佳人作为自己的妻子，梁思成能做的就是宠着、捧着、呵护着这位天之骄女。 林徽因散发的熠熠光芒注定梁思成要以仰望的姿态去爱着她，然而这种爱却是卑微的、是压抑的，甚至有时是窒息的。前有徐志摩这种大才子对她的热烈追求，后有儒雅博学的金岳霖处处爱恋，试问哪个男人在这种情感危机中可以爱得自信、爱得潇洒呢？ 瞧！在太太的客厅中，梁思成被影射为只能平庸地看着自己的太太与诗人暗通款曲；而在现实世界里，他确实也只能平庸地、沉默地包容这一切，尽管他觉得自己似乎只是法律意义上的丈夫，但在民国女神的面前，他又能如何呢？ 林洙——这位平凡甚至有点卑劣的续弦女子，但她的平凡与卑劣却带给梁思成前所未有的“被仰望”和“被崇拜”的尊荣之感，因为林洙不会与诗人幽会，也不会跟大教授精神恋爱，这位平凡女子唯一做的事，就是全心全意守护梁思成的余生，让他有尊荣地品尝什么才是先生的滋味。 在林洙的照顾下，梁思成不再平庸、不再窝囊了，尽管没有了“太太的客厅”，但在“先生的客厅”里，梁思成拥有的是自信，是尊严，这是冰雪聪明、风华绝代的林徽因永远做不到的。 1954年底，林徽因住进了北京同仁医院，常年来的肺病一点一滴掏空她的身体，尽管有梁思成几近“鞠躬尽瘁”的照料（梁思成因此也染病），林徽因最终仍然不敌病魔的摧残。1955年4月1日早晨，民国女神、一代才女林徽因悄然离开了人世，享年51岁。 梁思成固然伤心，与林徽因好交情的金岳霖更是哭得肝肠寸断。4月2日《北京日报》、《人民日报》同时刊登讣文，以金岳霖为首的13人组成“治丧委员会”，北京市人民政府甚至把林徽因安葬在“八宝山革命烈士公墓”，可说是备极哀荣。一位女性可以获得以男性权力为中心的中国社会，如此爱戴、呵护、疼惜，林徽因不仅是空前，也是绝后了，“民国女神”的封号绝对是当之无愧。 金岳霖在追悼会上的挽联：“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写尽了林徽因激情、飞泻与不凡的万古诗意。 这是林徽因，女神等级的林徽因。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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