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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夏天 文│雨亮刚入浅夏，便有写一篇关于夏日的文章，琢磨再三、冥思苦想，却是写了又停，终于留下未完的稿子，剩下的一半不知何时能续接上了。过完五一，假期几日在老家住着，立夏刚刚过去，时值初夏，按说仍是春末气候，始料不及的是，五一前后，气温陡然升高，最高气温达到三十多度。明晃晃的太阳挂在晴丽的天空，没有半片云彩，燥热难奈，懒得出去游逛。家里的庭院是去年新修整的，砍伐了好几棵粗壮的法桐和泡桐，现在偌大的庭院没有一颗树，光秃秃的，门外倒是有一棵法桐，只能遮住门口阴凉。树在东边，上午遮蔽了阳光，午后便再也无法遮阳了。原来泥土的地面换成了水泥地，到了中午，阳光灿烂，如果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也是让人头晕目眩。新修的水泥地，热量无法吸收，反射到空中，更加燥热。因着没有大树遮阴，厨房西晒，午后做饭却是辛苦，阳光如烈焰一般源源不断、喷涌而下，使人大汗淋漓。想到“苦夏”一词，真是形象得很。想起旧年的村庄，记忆中的夏天并不是现在的这般焦热，也许被时间的长河融化了，也或者从没有厌倦过这个季节。幽深的巷子，湿润的小路，墙角的青苔，还有高高的大树遮蔽下的浓荫。一张草席，平展展在古槐下仰面朝天，天上铺陈的绿，绿中透出斑驳的光影，细碎的蓝和支离破碎的白云朵。午后，巷子里静寂无声，偶尔一只鸟飞进我的梦境。我当然会想起老家的后院，那是我躲避夏天最好的去处。湿润的泥土、高大挺直的梧桐、枝叶繁密的槐树，清香扑鼻的香椿树，似乎还有枣树、雪松，只那梧桐阔大的树冠就能将整个后院遮得别有洞天、乐不思蜀。后院正对着别家的后院，别家的地势高，一米多高的土基终年铺着一层毛绒绒的青苔，光滑、细腻、悦目，仅一眼看过，夏日的热顿时要消解大半。我挨着梧桐树青绿的树干坐下来，泥土的气息顺着屁股蛋传到心田、脑门，清凉而迷醉。
相比城市，村庄的夏天更凉爽更惬意，至少有忽来换去的风，有带着湿气的泥土，还有门前屋后铺展着绿荫的树。没有连锦不绝的楼群，没有曲里拐弯的街巷，没有车水马流，村庄敞开着，坦胸露背，每家的院子是露天的。巷子连通着田野，初夏的风吹到村庄，自然没有重重阻隔，少了羁绊和纠缠。它们先在广袤的田野上撒欢打滚，翻筋斗，自由自在。吹进村庄，在巷子跑来跑去，从这家虚掩的木门钻进去，从那家的门洞溜出来，或者从哪家的门槛底下爬进去，忙得不亦乐乎。有了畅通无阻的风道，风喜欢在村庄钻来钻去，因为有了风，村庄便有了呼吸，不觉得憋闷，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一切显得透亮而清澈，草木充满灵性，花开得绚烂多姿，连村人行走也是虎虎生风。村庄的树比村庄里的人还多，浓荫蔽日的大树都很寻常，槐树种得最多，门前屋后、田畔地头，处处葱绿。还有白杨，挺直着身子，一排排站在村口，象迎接夏天一样，风一吹，哗哗作响，油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还有泡桐树，虽然平常，叶子倒奇大无比。我们几个伙伴每人一片顶在脑门上，躲开了阳光的直射暴晒。高高低低的大树把村庄遮掩着，从高处俯望，村庄象一眼绿色的湖，在浓稠的绿意中，隐约露出某家屋脊的尖儿，屋脊用青瓦交叠向上，高高扬起，象两只鸟雀的翅。无论大鞍间房还是厦房，都有这样的脊，脊定格为村庄飞翔的图景。
鱼鳞样整齐排列的青瓦，青瓦覆着绿苔，青瓦下的草泥，椽、檩条支撑着屋顶。这些由泥土、砖瓦堆砌而成的房屋，似乎更高阔和敞亮，檐下透着气，四面漏着风，哪像城市的楼房，只能开窗迎风，才能输送进一点户外的空气。沃野田畴、阡陌小巷、各家院子都是平展展的土地。新鲜的、松软的、干躁的、坚硬的、亦或湿润的泥土，吸收着夏日的热浪。脚下的土地、贴心贴肺的土地，将夏日的酷热吸纳，无怨无悔。一年四季，似乎没有多少人喜爱夏季，无论气温高涨、草木葳蕤、蚊虫肆虐、天气变化多端，还是关中农村六月挥汗如雨，夏天的热情、紧张、急促，让人着实领略到它的辛苦、劳累和繁忙。接近六月，温热的风漫过田野，青绿的麦田一夜之间变为满眼金黄，一望无垠的麦浪透着丰收的喜悦。村庄被这浩浩荡荡的金黄包围着，象一条驶向丰收的航船。
村庄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这是盛夏的气息。乡亲们盼着烈炎骄阳，此时的麦子正需要阳光的抚摸。终于忙碌开了，村庄日日夜夜喧哗着，沸腾着，村里人来去匆匆，话里话外洋溢着兴奋，浑身有使不完劲儿。他们全副武装，全家起营，冒着黑烟的四轮车、 人力架子车、毛驴车，在村庄与田野之来回穿梭，即使月明星稀、夜半更深，还能听到田野深处传来的突突突的车声。收割、拉运、碾场、扬场、晾晒，直至颗粒归仓，三夏大忙终于尘埃落定。未及喘息，紧跟着夏播玉米，一切都是连轴转，一切按着规程，来不得半点马虎。间苗、锄草、浇地，夏季的辛勤耕耘，金秋十月收获喜悦。夏天终于要走进了尾声，村庄复又沉寂。想着夏天，全家在阔大的院子中央铺一张炕席，那是塬下芦苇杆纺织的草席，孩子们睡在一起，打打闹闹，大人坐着聊闲话。夜深了，四周静寂，星星眨巴着眼，一轮明月悬在半空，一缕凉风吹进村庄，绕过某家的院子，树影婆娑，村庄入眠了。偶尔一声断续的蝉鸣，几声狗吠，夜更加地深沉了，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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