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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和龄官、贾芸和小红，是贾府的两对苦命鸳鸯。有人说，在注重门当户对、视自由恋爱为洪水猛兽的社会，连宝玉和黛玉都要被棒打鸳鸯，何况是地位悬殊的贾蔷和龄官、贾芸和小红？ 是的，从常理来看，确实是这样。然而，《红楼梦》恰恰是反常理的，这个反常理就体现在书中人物都处在命运的转型期。这个转型期，指的是贾府由繁盛到衰亡的时期。这样的时期，对于贾府中人来说，可谓乾坤颠倒，一切原本不可能的，都会变成可能。反而是那些原本顺理成章的，再难看到希望。 在这样的转型期，那些活在聚光灯下的人，将迎来悲剧的人生；相反，那些远离聚光灯的人，将迎来人生的曙光。所以，宝玉和黛玉注重以悲剧收场，贾蔷和龄官、贾芸和小红却能修成正果。  当然，能否修成正果，除了大环境的影响，还取决于个人的努力。这两对苦命鸳鸯都是在大环境下的影响下努力进取，才修成了正果。 大环境：贾府衰亡后，原本悬殊的地位不再悬殊 贾蔷和贾芸是贾府子弟，虽然不是嫡系，但身份和地位依然属于贵族。和他们相恋的龄官和小红，一个是伶人，一个是下人，别说高攀贵族，就是想与普通百姓婚配都难。  如此悬殊的地位，导致他们的自由恋爱困难重重，用苦命鸳鸯来形容毫不为过。 如果贾府不倒，这两对苦命鸳鸯最终只有一个结局：一拍两散，回到各自的人生轨道，再无交集。 转机就出现在贾府的衰败，尤其是被抄家。 抄家，抄的不但是贾府的财产，还有贾府的贵族身份和地位。抄家之后，贾府子弟都变成了庶民，这其中当然包括贾蔷和贾芸。  相比贾芸和贾蔷被迫从贵族变成庶民，龄官和小红则是顺理成章地从奴仆上升为庶民。 先说龄官。 第五十八回，因宫中老太妃仙逝，“各官宦家，凡养优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发”。注意这个“蠲免遣发”，就是免除奴役，恢复平民身份遣散出去。在这股风潮下，王夫人也将贾府的这些小戏子遣散了，还“给她们几两银子盘费”。虽然“有一多半不愿意回家的”，龄官却不在此列。就在这次遣散中，龄官恢复了庶民身份。  再说小红。 小红是荣府管家林之孝的女儿，从林之孝夫妇将能干的女儿雪藏来看，他们早有打算将女儿送出贾府，像周瑞的女儿一样脱离奴籍成为平民。 在贾府主仆中，林之孝是最有远见的，早就看出了贾府将难以为继。有理由相信，就在第七十二回他建议贾琏“开恩放几家出去”后不久，他便会为女儿着手办理出府事宜。  所以，正是因为贾府走向衰败，才让这四个地位悬殊的小儿女走向了平等。 关键因素一：贾芸和贾蔷都是务实进取之人，愿意为未来努力。 身份地位平等了，只能代表爱情有可能走向婚姻，却不能代表一定能走向婚姻。比如宝玉和黛玉，在身份地位上就是平等的，属于门当户对，但他们注定成不了夫妻，其根本原因就是二人都极度务虚，从来不愿意思虑未来，更不愿意为未来付出努力。 相反，贾芸和贾蔷都是务实进取、愿意为未来努力的人。 贾蔷本是“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双亡，贾珍收养了他，而且待他不错。后来因为宁府的风评不好，为了避嫌，贾珍“竟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去立门户过活去了”。  此时的贾蔷，还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的人要自立门户并不容易，尤其是在纨绔堆里混惯了，很容易将家业败尽。从有限的文字描述来看，贾蔷不但聪明，而且能干。自立门户之后，他主动揽下了“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的任务。从结果来看，他的这项任务完成得不错。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可以独立完成这么大的事，可见能力超群。而谁的能力都不是天生的，都是在实践中锻炼出来的。由此可见，他是个特别务实的人。 有良好的经济基础依然特别务实进取，只有一个理由：对未来有期许。以他的务实以及从实践中锻炼出来的能力，即使抄家殃及到他，财产被没收，他依然可以打拼出美好的未来。 到那时候，他想迎娶龄官就再无障碍。 再看贾芸，同样是务实进取对未来有期许的人。孤儿寡母靠着贾府的救济长大，贾芸创造美好未来的欲望更加强烈。另外，他的能力也是可以肯定的，不但善于圆融地处理问题，而且懂得在看似毫无机会的情况下创造机会。  更难得的是，贾芸的人品非常不错，自然就能吸引资源向他倾斜。所以，即使贾府倒了，对贾芸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他反而能脱离贾府的束缚，去广阔的社会寻找机会。 到那时候，他想迎娶小红也不是难事，何况林之孝也是务实之人，必会欣赏贾芸。 关键因素二：龄官和小红都不是“安富尊荣”之人，不会成为贾府的陪葬品。 贾府的日益衰败，主要原因是“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绝大多数人如宝玉一样，以为这样的好日子会长长久久，所以主子们醉生梦死，奴仆们抱着贾府这棵大树不肯放手。 然而，在这些人里，也有几个异类，他们要么不肯“安富尊荣”，要么不愿意做被圈养的金丝雀。 这些人里，就包括龄官和小红。 龄官在元春省亲时表现得很任性，对“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作”，完全不给贵妃面子。有人认为这是龄官不畏权贵的表现。其实，龄官只不过是想要保护自己的自由权，不想成为他人的玩物。  也正是对自由的追求和向往，才使得在王夫人遣散小戏子时，她选择了离开，没有像芳官她们那样留下来当丫头。相比于贾府给予的衣食无忧，她更看重的是自由。 这便为她与贾蔷的爱情走向婚姻创造了条件。 小红和龄官的情况略有不同，身为管家的女儿，她拥有充分的自由，所以不需要去争取自由权。她最难得的地方是拥有远见，知道“俗语说的'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谁守谁一辈子呢？不过三年五载，各人干各人的去了”的道理。所以，她不愿意把自己依附于主子，而是想要提升自身能力，做一番事业。  远离宝玉投向王熙凤，就是她命运的第一个转折点，而且是从坏向好转折。正如她自己所说，“跟着奶奶（王熙凤），我们也学些眉眼高低、出入上下，大小的事也得见识见识”，这才是谁也夺不走的财富。 在这一点上，她和贾芸还真是天生一对，都愿意在务实中学习成长，这也是他们互相吸引的主要原因。 正是因为龄官和小红都不肯把人生和贾府捆绑在一起，她们才没有成为贾府衰亡的陪葬品，进而为自我掌控人生奠定了基础，收获美好婚姻也就成了必然。 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就是贾蔷和龄官、贾芸和小红这两对苦命鸳鸯的共同点。正是这个共同点，使得他们在大环境的影响下修成正果。  这也是作者曹雪芹先生塑造这两对鸳鸯的目的所在：真正的爱情，是要靠自身努力去推动的。像宝玉和黛玉那样整天沉湎于风花雪月，啥正事都不干，不想未来，不为彼此的未来努力，即使勉强成婚，也不会有未来。 爱情是彼此吸引，婚姻是锦上添花，只有把自己活好了，有了创造未来的能力，才有资格谈婚姻。 所以，即使八十回后的故事我们看不到，我们依然可以相信：贾蔷和龄官、贾芸和小红都能修成正果。而他们的美好结局，是贾府悲剧背后的一道希望之光。 爱，就去努力，世上美好的爱情和婚姻，都不是唾手可得的，而是靠努力赢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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