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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把人间当成天

 置身于宁静 2022-05-13
 在形式上,柏桦也许从纳博科夫那里得到了启发:这是一首注释远远超过主文的长诗,但是与纳博科夫不同的是,柏桦并没有在注释中讲述更多子虚乌有的故事。他有拼贴之实,却无虚构的图谋。他的兴趣在于:陈寅恪先生开创的“以诗证史”的学术方法在柏桦这里被掉了个个,成了“以史证诗”。
  
    历史从来都是叙事者的历史。柏桦叙述这段往事,何尝不是在为自己的趣味作一种证明?虽然生在蜀中,可是柏桦对江南却是情有独钟。在柏桦的身上有一种对江南吴声的独特敏感,比如他对陈东东、杨健的评论文章就是从吴文英和陆鬼蒙的角度来对照的,这使得柏桦的诗歌发生学同样有着一种江南的典雅,有着一种江南的速度:慢,再慢一点。与现代性追求狂风暴雨的快速度不同,柏桦沉浸在古典的缓慢之中。诗歌本身就是一种缓慢的吟咏艺术,但这似乎还不够,用一首长诗来抒发他对江南的向往似乎还不够,他还要加上99条注释,让读者不停地停下他那匆忙的脚步,去驻足赏玩一下柏桦对于茶香、轰饮、山水、美酒、佳肴、丝竹等等江南或非江南的名词典故不厌其烦的诉说。熊十力倡导读书之法应为“沈潜往复,从容含玩”,柏桦将这种读书法搬到写作中来,并将之发挥到了极至,写法上是纵横开合中西合壁,冒辟疆和董小宛的故事以及冒辟疆的《影梅庵忆语》又贯穿始终,因为形式的关系,它的非线性反而有一种回环曲折之妙。
  
    借用一个在民间广为流传的故事,柏桦实现了一次对古典的追忆。大至爱情、国家、节日、生死,小至俗语、数字、饮食和诗会,柏桦用注释,勾勒出冒辟疆和董小宛生活的年代的风貌,那是个怎样的年代?
  
  家务是安详的,余闲也有情:
  白日,我们在湖面荡舟,
  逸园和洗钵池最让人流连;
  夜里,我们在凉亭里私语,
  直到雾重月斜,
  直到寒意轻袭着我们的身子。
  
  安静,成了柏桦的欢乐与记忆。即使“甲申之变,盗贼烽起”,他们之间的互相关爱仍让人觉得再大的灾祸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挑战:
  
  冷时,你拥抱我;热时,你将我披拂;
  痛时,你抚摩我;将我的身体枕入你怀里
  
  就像“水绘仙侣”这个题目所标示的,柏桦心目中的古典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古典,它和现实的黑暗、痛苦、变乱和仇恨似乎从一开始就划清了界限。这是一个人间的天堂,它安静得让人不忍去打扰它,用一种个人化的叙述,柏桦让古典变得更加的练达空旷,虽然他并没有避讳人间的烟火(甚至大便)。因为他在结尾时已经说得很清楚,古典在他心中的地位高高在上:
  
  我也要把这两两相忘,
  也要把这人间当成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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