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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奇案:为色杀兄,反诬嫂子因奸杀夫,处斩时孔目出手平冤案

 人之意 2022-05-14

普天之下的事情千奇百怪、无所不有。即令想卜卦避祸,但躲不脱的孽缘也每每有之。弑兄逼嫂、攀花抢财,兔子也吃窝边草的秽行也常有所闻。

话说清代康熙年间,河南府洛阳城大市长街之中,有一处名唤醋务巷的所在。醋务巷中门对门住着李家诸人。北边开绒线铺的是李德昌一家,李妻姓刘名玉娘,年方35岁,长得端淑清丽。膝下尚有幼子佛留,更是他夫妻俩的心肝宝贝。

南边开药铺行医的本是李德昌的叔父李彦实老汉。老汉上了年岁后,将全部医药铺,都传给了儿子李文道。文道排行第二,是德昌的叔伯兄弟,至今尚未婚娶,只身一人。

照理说德昌既已成家立业,三口之家,其乐融融。不想那日德昌路经道观,忽然心中若有所动,竟鬼使神差去算了一卦,卦辞竟是:百日灾难将至,千里之外可躲。

德昌看了卦辞,不由得胆颤心惊。回家给玉娘一说,玉娘也花容失色。夫妻俩细细商议后,决定长别三月余,让德昌远行千里之外的南昌城,一来是躲祸消灾,二来也可顺便做点生意。

叔叔如父。德昌临行之前,携妇拖子,来至对门叔父家辞别。彦实老汉见侄儿远行,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路上小心在意。弟弟文道却甜言蜜语、信誓旦旦地劝德昌哥哥尽管放心,家中诸事,自有他为弟弟的帮忙照应。德昌听了心中欢喜。千恩万谢后与妻儿回到家门。

岂料临行上路前,玉娘竟怯生生地说道:“为妻有一句话长期闷在肚里,不知当说不当说?”在德昌默许后,玉娘这才和盘托出:“你在家时,小叔叔时常调戏于我;你要不在家,谁知他……”

德昌是要出门赶路的人,听了此言,只当是妻子过虑,便焦躁地截住话头说:“你这话怎么迟不说早不说,单拣我上路之时说?我不在家,你好好料理生意、照看孩儿!”说罢竟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撇下娇妻弱子在门前悲伤苦恼,哭啼不已。

明日,文道清晨便起,穿戴齐整,头上捺不住地涂抹小磨麻油,口中时不时哼些肉麻的小调。李彦实老汉在一旁冷眼旁观,心想这狗东西平素总是睡懒觉,踩拖鞋,一副邋遢样子。今日怎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知子莫若父!老汉转念一想,这孽子过去每当他哥哥外出办货,便有事无事地往对门嫂嫂处跑,好几次都被玉娘驱赶出来,头上还留下被玉娘打过的印痕。现如今侄子远行,怕的是孽子他又蠢蠢欲动,惹出家丑来,岂不坏了我李家名声?

想到此,老汉不免发出一声喊:“文道我的儿,你哥哥外出,你无事休到嫂嫂家去。叔嫂之间,还是避些嫌,少接触得好,免得四邻讲闲话。我要知道你无故溜到对门去,看我不打你个半死!”

文道见父亲讲话如此老辣犀利,不免心中暗自叫苦,想这老东西年轻时一定也是逾墙窥窗风流过的,否则哪能如此老到?便红着脸儿唯唯喏喏,看着铺子只不外出。候到中午时分,文道再也坐不住了,便推说外出诊病一溜烟钻进了嫂嫂家的大门,假称看望嫂嫂,十分殷勤地要为嫂嫂做这做那。

玉娘碍于情面,勉强给小叔叔倒了一杯茶。文道却趁接茶之机,边称嫂嫂一夜之间瘦了许多,边在嫂嫂玉手上摸了一把,意欲上前相拥。玉娘情知不对,将一杯茶泼在小叔子身上,并趁机转身出门,大叫叔父。李老汉昕得侄媳叫唤,忙穿街过来,一见文道身上泼湿,且欲狼狈逃窜的样子,心中自然明白,操起一根棍子就打过去。文道见父亲下了手,连忙夺路而逃。

老汉一面安慰痛苦不已的侄媳,一边为之壮胆说:“下次那东西再敢来,看我不打断了他的腿!”

无穷岁月悠悠过,不尽黄河滚滚来。大浪淘沙,岁月磨人,眼见着李德昌离家将近百日了。

不说洛阳城中刘玉娘终日以泪洗面,带着小儿艰难过活,单说李德昌自千里迢迢来到南昌后,诸事小心翼翼,生意如鱼得水,竟然赚到了一笔大钱。见好就收,算算百日之期快满,李德昌又艰难跋涉,回转河南而来。万水千山都经过,好不容易捱到洛阳城郊,正在归心似箭之时,猛然间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风风雨雨席卷而来。

好大雨水,风势又猛,雨水又密,孤路四野之间,顷刻间变成了水乡泽国,一片汪洋。其时正值七月初七,德昌身上还穿着单衣,顷刻之间就像一位落进水中的人儿一般打了个精湿。风儿一吹,寒气攻心。看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德昌只得蹲下身来,两手卫护着那一包袱银钱。

两个时辰过后,雨声渐疏,德昌急行慢走,才发现路边一座破庙。此时天色已晚,德昌进庙后,本想拧干了衣服上的雨水后再走,谁知一坐下身来,便觉得胸口像火烧一般难受,一会儿又像掉进冰窖一般冰凉。德昌情知自己患了风寒重症,全身乏力,颓然靠在泥壁上,紧一声慢一声地呻吟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德昌从昏睡中醒来,只见天蒙蒙亮了。忽听一阵脚步声,从外面走进一位挑着货郎担的汉子来。德昌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大伯”,倒把来人惊了一跳。德昌见来人慈眉善目,也是小本生意人,便将自己如何从江西做生意回来,行至城郊如何淋雨受寒、瘫倒庙中等情事简述一遍,末了央求大伯为他传一口信到城内家中,着妻子快来接他回去。

原来这位挑着满满一担魔合罗的汉子名唤高山,正好要到城里去兜售魔合罗。照理说高家祖传有三戒:一不与人作媒;二不与人作保;三不与人寄信。

这三戒当然都是祖上多少无奈与辛酸的结晶,所以高山本不愿替德昌带口信。但他看到病人确实可怜,又经不住病人的百般请求,为了救人一命,高山终于首次开了为人传信的先例。

按照李德昌的吩咐,高山挑着货郎担,径往洛阳城中寻找醋务巷。说也巧,他所闯进的第一排街面便是酷务巷,而他所问路的第一人正是德昌之弟李文道。听他问到醋务巷,李文道倒反问一声:“大伯您老为何要找醋务巷?”

上了点年纪的人都喜欢人们尊重他,高山也一样。见这颇有礼貌的年轻人询问,高山便絮絮叨叨,将德昌赚钱返家、病倒城外破庙等情况详叙一番。李文道听了暗自欣喜,谎称此处是“小醋务巷’,李德昌家住“大醋务巷”。

等到高山大伯在满城中复又兜了大半圈之后找回原处时,李文道早已骑上马背直奔郊外破庙,将预先配制好的毒药谎称是伤寒方,哄得哥哥德昌吃下后一命呜呼了。文道这才将哥哥的银两包袱一把抱走,飞也似的奔马回家,等着看好戏。

再说那高山大伯终于找到了绒线铺面,将德昌患病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玉娘。正好小孩子嚷着要玩具,高山顺手就将底部写有其名姓的一个魔合罗送给了小孩,刘玉娘一边千恩万谢,拜别了大伯,一边疾速雇了驴儿,直奔郊外破庙。等到了庙中,只见她日思夜盼的夫君早已七窍流血、命归黄泉。

刘玉娘只得抽泣着雇人把夫君尸身横在驴背上接回家中,火速请叔父李彦实商议善后事宜。

李文道刚刚把从德昌处抢来的银钱清数完毕,眼下就等着嫂嫂来喊他父亲。李文道随父亲进了嫂嫂的屋里,装模作样地查看了哥哥的尸首后,他父亲大惊失色,尚不知就里,李文道却已在威逼嫂嫂:“七窍流血而亡,那症候是投毒致死。定是你嫂嫂串通奸夫,毒杀了我哥哥。如今之计,倘要官休,嫂嫂你必死无疑;倘能私休,相嫁于我,我李家从此亲上加亲,再不提起这桩事。”

刘玉娘虽然害怕,但却并未丧失理智。她明知小叔子是在陷害她,马上明确表态“情愿官休”,被李文道扭送进县衙之中,由县太爷开庭审理。岂知一见原被告,县太爷马上纳头便拜。狱卒提醒他不要拜错了犯人,那县令竟轻声轻语地说:“没错,拜的就是犯人,他仍都是我的衣食父母!”

李文道是何等奸诈之徒。目睹此情此状,他心中明白,马上托人打点银两,做足了幕后的行贿戏。

少时,县令坐一旁,且听手下萧令史判案。萧令史在听了刘玉娘“小妇人并无奸夫”;“妾身与丈夫是儿女夫妻,怎生便药杀了他”等辩辞之后,竟勃然大怒,喝令刽子手往死里打玉娘。妇道人家哪里捱得过严刑逼供?只得屈打成招,胡乱画押,被打入了死囚牢中。那边县令在一旁跷起二郎腿,笃悠悠地看令史审案完毕,从令史手中接过瓜分的行贿银后,不免又手舞足蹈、心花怒放。

当时河南府地界,岂独是这一县官吏腐败?上至府尹、下至令史,不知拿了多少赃银,害了多少人命,因此民怨甚多,议论纷纷。

府尹见势不妙,忙申请转调别府他州为官,新任王府尹从京都到河南时,随身带有皇上所赐的势剑金牌,享有先斩后奏之威权。上任第三天,王府尹便升厅坐衙,审阅各县呈送的卷宗。当看到刘玉娘杀夫一谋时,王府尹奇怪地问:“因奸杀夫,十恶不赦,为何前府尹尚未判斩?”

令史们连忙解释前任府尹调任前夕,如何一概不理政务,致使案积如山。王府尹听了将信将疑,忙令衙役们把刘玉娘从死囚牢中拉出来再行审问。可怜刘玉娘妇道人家受尽拷打后,被关押在死囚牢里等死,哪里还会想到有翻案之日?再加上打手们反复威胁她不许乱讲,故此来到府尹面前,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府尹见状烦躁不过,以为这妇人做贼心虚,二话不说在其卷宗上批了个“斩”字,令刽子手押出去斩首。

可怜玉娘顷刻间被反绑双手、插上判斩木牌,被推到厅外后,一阵冷风袭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成赴死之人,不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泪珠滚滚洒落在地上。正好对面走来执掌诸事的六案都孔目张鼎,他见这女死囚哭得伤心,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令刘玉娘将案情陈述一遍。玉娘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船帮一般,一五一十地将全部冤屈和盘托出。张鼎听后,吩咐刽子手暂候在门外,等他去请示府尹后再行处置也不迟。

府尹见张鼎闯进来,正欲问他话,岂料张鼎大着胆子,将刘玉娘案的疑点一桩桩抖露出来:欲说她与人通奸,奸夫是谁?要说她毒死亲夫,药从何来?带信人是谁?李德昌做生意所赚银钱何在?这些事实皆未查明,如何便贸然判斩?

王府尹听了,明知张鼎讲得有理,但下级顶撞上司,他心里毕竟不是滋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为了找个下台阶,府尹即刻限张鼎三日之内,审明此案:“审得明加官进爵,审不明吃老夫一剑!”

好张鼎,接下案子,先将刘玉娘松绑,再细细问她当日送信人姓甚名谁?玉娘只记得送信人60岁左右,挑着货郎担,还送过一个魔合罗给小孩,现如今这魔合罗还放在家里楼板上。张鼎火速派人从玉娘家取来魔合罗,这才发现魔合罗底部写有“高山”字样,于是令手下人到城郊将老货郎高开传来审问。

高山传来后,将当日先被药铺里医士指错路的故事讲了一遍,玉娘忙对证说这医士正是时常调戏她的小叔叔李文道。张鼎听了,心中有数,又将李文道单独请来,让他为一偶感风寒的狱吏看病。

这李文道本是战战兢兢而来,今日见张鼎请他来为狱吏看病,马上放宽了心,当即取出伤寒丸让人给狱吏服下,自己与张鼎在大厅谈天说地。一个时辰过后,忽有小厮来报,说狱卒服下伤寒丸后七窍流血而亡。张鼎听了,陡地变了脸,着人绑了李文道,要他立时招认下毒经过。

李文道吓得个半死,只得双膝跪下,求情说:“家里一应丸药,都是我老子配制而成,小的我实在不知这服伤寒丸有毒……”

张鼎听了,又让人把李彦实老人单独请来,开口便说:“你儿子毒死了人,他说毒药是你配制的!”

李彦实听了暗自叫苦,误以为是德昌侄儿被毒死事发,便只得将孽子如何谋占嫂子、毒死兄长、独吞银子等事原原本本地供认出来。张鼎这才让一行人当面对质,当即立下死刑文书,请王府尹签字判斩。

王府尹见张鼎三日之期未满便审清了此案,忙问个中诀窍。张鼎呵呵大笑,便将狱卒吃药“毒死”之事本是做戏,为的是讹诈李文道,进而再从李彦实处诈出其子毒死兄长的真情。府尹听了颔首夸赞不已,当即升任张鼎为执掌刑名之官。其余人如县令、令史等贪官污吏,都被杖打200,永不录用。刘玉娘与李彦实皆被无罪释放。那谋杀兄长的李文道,被判在大市长街之上当众斩首。

一桩冤案就此昭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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