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后山碎语（36）

后山碎语（36）

作者：逍遥客

春三月，与老者茶，家国天下，无一不及，快哉也。

忽一人至，佝偻塞门，识之未及，见其自腋取稿一叠，回身示予。视之，面焦，顶秃，沧桑尽显。疑窦满腔，似识而非，待其甫定，予惊呼：“字工也。”字工笑，无语。予即起，引而谓老者曰：

“予友，狂写之人，数有成就。”三人寒暄，礼毕而坐。未及饮，字工启话曰：“逍遥，困也惑也，何解？”

予云里，不知何问，见其狼吞，确知渴也，故无言而待。少顷，字工目视，待我答之。予尤惑，摊手作疑状。字工点予曰：“尔初心失也。”顿悟，予与之有约：无论何故，当相励而作！今予荒也。予忙回问：“何解何解？”字工叹曰：

“今之写者弥艰，初心难执也。”知其言之有因，静听之。“诚爱而写，弗得时宜；执理而写，弗得市场。严肃者呆板，深广者古奥。噫，述之有束，何谓之著也。”

“故今谓之写也！”予戏曰。字工疑。

予曰“写，粗放。写则写也，无关思想，而著，凝思。著则著作，关乎心智。今写与昔著，异也。”

“理也。”老者曰。

“吾稿，山也。无从刊，廉之以平台，问津者寡。故欲出书自慰。”字工曰。

善也。”予示拇以夸。然字工面有难色，曰：“难也。”

“何难之有？”予故意。

“今一试之，社云：文正理高，非世之雷文、庸低媚作之可比，少得之佳作也。言之出版，社欣然，然书号费三万！惊杀吾也。”字工学凄然。

“文佳而无市，困也。”老者曰。

“然则自费，何取号费也？取则取也，何如此之巨？取之何用？费解。”字工显然气极。

予忙淡之曰：“市场之使，非人所乖。君不见，低庸媚，大行其道，言情穿越搞笑，肆掠凡间，何也？有市也。所谓识时务者，方得乾坤，改笔而述，方有自在。”

见予歪理，字工愤而夺门而去，丟话曰：“逍遥者，变也！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予茫然，长吁一声。见字工粗衣简行，绕文嚼字如此，甚是怆然。老者见此，亦告而去。

呜呼，言之者无径，戏之者有途。无径者拓，有途者获。拓者自律，获者自恃。今之文，其志也淡；今之人，其好也乖。今之人文，其责也戏；然今之文人，何去何从欤？其必曰：文有所喜，笔有自持；名有所依，泪有所托。

国画：凌云山樵

诗  吟半句情难熟，

画  展全身意可真。

闲  里新文传阆苑，

茶  中旧事衍红尘。

淡  然存笑君相惜，

雅  致清心月共贫。

人  有功名非入世，

生  无羁绊自藏春。

（逍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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