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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乡村渐渐老去

 闲挑灯花 2022-05-15

文 / 蓝月光

地名,往往附之于地形。辉县的盘上盘下,就是指的山上山下;长垣的滩里滩外,指的就是黄河大堤内外。

暮色之中,我们驱车,跑到了滩里的黄河社区。

正是初夏时节,夏木阴阴,绿意葱茏,斜阳在西天温柔地涂抹出一缕缕桔红。风斜斜,意绵绵,正是一年最富于风情的时候。从串滩路拐到南边一条小路,白杨枝叶清亮,作墨色,哗啦啦响。

夕阳西下黄河边

前面是一方高台,这就是黄河社区了。当地人又叫避水连台。这方高大的四方土台,上面矗立着一座座居民楼,广场学校操场一应俱全。薄暮之中,一片安静,宽大的马路上,还有老人在那里散步。社区居委会前的健身器材处,人尤多。但多是白发老人。(年轻人大多搬到城里,或是外出打工)。

和友人边走边谈,驱车走过中间的大路,北行又是一所中学,东向的大门外是一片运动场,绿茸茸的草坪,红色的塑胶跑道,真好,真想让人走过去,在跑道上走一走,在草坪上躺一躺,在三月的春末夏初的微风中,感受一下乡野清香的空气,放飞旖旎多姿的心事。

走下连台,下面有几座板房,就搭在一片小树林中间,四周草木荫荫。“这里都是钉子户。”友人笑着说。这些人家,虽然在社区里分了房,可穷家难舍,他们不愿意搬到楼上,宁愿搭了板房在这里居住。板房很简陋,院子(其实是一片野地)里堆满了坛坛罐罐,他们很惬意,很满足。他们不喜欢悬在空中,他们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生活。

他们住了一辈子的老村落,每天脚踏实地,他们亲近泥土,他们离不开泥土,他们更欢喜泥土的气息。每天在院落里听听四周的鸟鸣,看看东升西落的太阳,侍弄侍弄花草、菜畦;闲了的时候,一块村头聚一聚,聊一聊。——哪点不比楼房强!

他们多是老者,这些老者,是乡村最后的老树,倔强而孤独地守望着乡村,守望着曾经的家园,守望着恒久的乡愁。

老村老树老屋老人

沿着一条泥泞的小路前行,前面地势略高,开阔平整。路口有一块石头,写着村名,村边还有一座小庙。

这里就是朋友的村落了。如今已经复垦成一片宽阔的平地。随着国家黄河滩区搬迁战略的实施,友人的村落已经搬迁到了城区。

沿着中间的小路,缓缓走过去。夕阳在西天涂抹最后一缕红晕。天色暗下来了,周边灯光闪烁。朋友兴奋起来了,挥手指点着,“这里是我们的老院。”“这里是某某的家。”“你看那座小屋,一座孤零零的小屋,有老人存放着他的棺木。”路西边,还有一座小院。“这里就是我们的村委会,没有拆掉。”

心中像暮色一样,回荡着乡愁的回响。这古老的悠长的乡愁呀。

曾经这里是平野,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几百年前的明初移民,人口的繁衍,让这里成为村庄,有了人烟,有了屋舍,有了炊烟,有了鸡鸣狗吠,有了笑语声声,可现在,随着国家黄河滩区移民迁建,这里又成了平野。不久,就会长出青青的麦苗。

迁移、安居、迁移,沉寂、喧闹、沉寂,是不是一个轮回,是不是永恒的主角?

这个小村,是蒲地防腐的发源地之一,上世纪七十年代,在一批经济能人带领下,他们外出跑动,刷布棚,搞油漆,逐渐涉足全国各地。就这样,一个人出来带全家,全家出来带亲友,亲友带动一村一片,就在蒲地渐渐发轫成防腐产业。涓涓溪流,终归大海;星星之火,终要燎原。

树高千尺,根系故土。虽然功成名就,定居城市,可他们仍然牵系着家乡,延续着乡愁。

我认识一个公司老总,房屋拆迁时,他把老家的砖瓦、物件、门牌都收集起来,在公司又原样搭建起一座瓦屋,嵌着原来的门牌号,屋里装满了过去的收录机、桌椅、笆斗、犁锄、箱柜、桌椅。成了一个小小的乡愁博物馆。组织公司员工看,社会群众看,乡里乡亲看。让大家忆苦思甜,不忘本源。他有时间了,也会到这里走走,站站。我去参观那天,正是秋雨潇潇,滴答的雨声,如泣如诉,似乎在讲述着曾经的故事。

曾经的农具

我的这位朋友,少小离乡,外出打拼,功成名就之后,不也时常开着车子来故乡,在这里看一看,站一站?虽然村子完全夷为了平地,可是哪处是院落,哪处是巷道,哪处是老树,哪处是水塘,哪处是菜园,都仍然清楚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什么时候也不会遗忘。

天色渐暗,旁边的水塘里响起蛙声一片,这蛙声萦绕着多少游子的梦,牵扯着多少游子的思绪。

返回的路上,我们沉默了很多。看着暮色中的村庄,心中的声响更强烈了。保留一块村口的路石和房屋是对的。那路标指向的,就是久远的乡愁;那房屋里贮存的,是村人恒久的记忆。

时代大潮,浩浩荡荡。闭塞的村庄终究要拥抱现代化的生活。这是不可阻挡的潮流。村庄依然在回响,只是荡起的,不再是忧伤,而是更加激越昂扬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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