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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李家钰这个名字，可能有好多人比较陌生。但这位川军将领确是一位叱咤风云的抗日民族英雄。 在抗日战争的正面战场上，国民政府军队中牺牲的集团军总司令有两人：一是第33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另一就是第36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两人都官拜国民革命军陆军上将军衔。可以看出，李家钰在当时那个年代名气还是很大的。 我们今天就说说李家钰是如何从“地方王” 到“民族英雄”，背后有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李家钰，字其相，1892年4月25日出生于四川省蒲江县大兴场白蜡沟高炉嘴（今属大兴镇炉坪村）。他的父亲李如松有水田数十亩，经营榨油坊，兼打蓝靛，在当地也算是一个富裕家庭。李如松当年娶妻王氏，后又娶妾熊氏，李家钰是妾熊氏所生。  李家钰自幼聪慧，但生性顽皮，是村里出了名的孩子王。为了约束李家钰的野性，父亲在他孩提时代给他娶了一个大4岁的童养媳刘湘云。从那以后，刘湘云就时刻陪伴在李家钰的身边，每天牵着他的小手，翻山越岭，风雨无阻，送他去读私塾、到浦江高等小学堂学习，这也成为日后传遍当地的美谈。 刘湘云为李家钰生了两个女儿，李家钰成名后为她在水打坝营建了一座公馆，大家都叫“李公馆”。1942年2月26日，刘湘云在“李公馆”去世，享年54岁。这些都是后话。 李家钰所处的少年时代，清廷已经废除科举考试，不可能通过考试取得功名，加上他自己生性活泼，当时正赶上兴办新式教育，其中又以军校教育待遇最好。为了出人头地、改换门庭，李家钰说服了父母，决定投笔从戎，在军队大干一场。实践证明，李家钰的选择是正确的，以后的川军中也就多了一个翻江倒海的人物。 但李家钰的军校生活并不顺利，可谓一波三折。 李家钰19岁那年考入了四川陆军小学堂第4期，两年后，升入四川陆军军官学堂1期，本来一切都顺顺当当的。 可那时正值改朝换代的动乱时期，乱世枭雄今天你上台，明天他下台，热闹得很。 李家钰年轻气盛，热心政治，按捺不住一腔爱国热情就参与进去，把上学的事放到了一边。 1913年，他首先参与了反对北洋军阀走狗、四川都督胡景伊的斗争，但胡景伊没有被斗倒下台。李家钰只好离开军校进入南京陆军军官预备学校。在这里，他参加了孙中山领导的 “二次革命”，加入到柏文蔚将校团的讨袁运动，后又赴上海参加攻打制造局的战役。尽管处处作战勇敢，但却一事无成。 他又想从南京陆军军官预备学校升入保定陆军军官军校，但因参加“二次革命”有案底，政审没有通过，未被录取。 1914年李家钰和一批四川同学闹革命没有成功，失望地回到四川，他们打算回原来的军校继续学习。可是他们当年都是反四川都督胡景伊的激进分子，是胡景伊想抓都抓不到的人。一想这些，心里都没了底。 李家钰不管这些，直接找到四川都督胡景伊，言不由衷地向都督承认错误，说自己年轻无知，当时乱说乱做，请求处理等等，你看着办吧。 出乎李家钰的预料，胡景伊不知是被李家钰的“诚心”打动，还是以为“浪子回头金不换”，竟然同意李家钰他们几人转入四川陆军军官学堂第3期步兵科继续学业。 1915年，李家钰由军校毕业，开始了他的职业军人生涯。  尽管李家钰的军校生活曾出现挫折，但也因祸得福，让他结识了更多的军校同学，为以后组织“军官系”这一门派打下了人脉基础。 李家钰从军校毕业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要想在军阀林立的川军中出人头地，他没钱没势，只能靠累计战功升迁。 他先入川军第4师刘存厚部任见习军官，后转入第3师邓锡候部，参加了护国军作战、与北洋军阀曹锟、张敬尧等作战，每次战斗都身先士卒，不惜生命。因骁勇善战，功绩卓著，他梯次升为营长、团长、旅长。1924年北伐战争期间，邓锡侯所部被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28军，李家钰任该军第1师师长。 李家钰对此并不满足，他还有更大的野心。 1925年在军阀争夺防区混战中，李家钰率军占领了遂宁、蓬溪、潼南、安岳、乐至、资阳、简阳等七县，总部设在遂宁县城北辰街三元宫内，发展到6个混成旅18个步兵团，虽名义上属邓锡候，但已不受其节制，成尾大不掉之势。 1927年5月，原四川边防军总司令赖心辉被地方军阀刘文辉等人合谋扣留，被迫通电下野。邓锡侯为笼络李家钰，便送个人情，把四川边防军总司令的职务给了他，那年他才35岁，仍住遂宁。  李家钰由此成了独树一帜的一方诸侯，人称“遂宁王”。 李家钰在遂宁十一年，同其他军阀一样自行委派地方官吏，掌握防区内的一切军政大权，拥兵自重。 为了维持其庞大的军费开支，他自印货币，遍设关卡，横征暴敛，也干过制造半圆银币及当二百之铜铺币强行流通，搜刮民财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他也有与其他军阀不一样的地方，甚至所作所为超出了我们对军阀惯常的理解。 他从不花天酒地，大吃二喝，挥霍浪费，也严格要求家人和部下照此去做，否则将严厉处罚。 他用这些敛财所得改造遂宁旧城，修建马路，新建中学，创办聋哑学校，还修公园、戏院、电影院、编纂《遂宁县志》，更为离奇的是他还出钱印书，例如现存的《金刚经》便是李家钰出资刻印。 因此，你如果现在到了遂宁，提起李家钰也没人骂他，都说他在这里干了哪些好事。 可当军阀称王的日子没你想得那么好过，好多有野心的人夜里不睡觉正想法灭你、吞并你呢。更好的办法就是不断壮大实力，扩充地盘。 李家钰整天想的就是这些。 李家钰当年在四川陆军军官学堂多上了几年学，同学很多。于是他利用这一优势，积极联络这些同学，讲明利害关系，组织成了“四川军官系”，自己任首领，有军队二十余团，从而与刘文辉、邓锡候、田颂尧的“四川保定系”，刘湘、杨森的“四川速成系”以及刘存厚的“四川武备系”并存齐名。 1932-1933年间，四川发生了刘湘、刘文辉两个大军阀争夺控制权的“二刘之战”。 李家钰审时度势，带领“军官系”一万余人加入了刘湘一方的阵营，进攻刘文辉的防区，俘获了师长陈光藻、旅长石肇武。 石肇武是土匪出身，投靠刘文辉后认刘为干爹，在成都无恶不作，恶贯满盈。因此李家钰将石肇武处死，并将他的首级运到成都少城公园示众三天，大快人心，轰动整个四川。由此看来李家钰真是一个狠角色，但从此威名远扬。 然而，树大招风，李家钰的倒霉运随之而来。 蒋介石领导的国民政府在北伐战争取得胜利后，腾出空来收拾盘踞在各地的大小军阀，统一全国军队。 四川军阀人多势众、帮派林立，经常互相倾轧，不受中央控制，成为蒋介石整治的首要目标。 蒋介石别的本事不敢说，整治军阀确实有一套。 1933年，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进入四川，建立了川陕革命根据地。 蒋介石借机以中央政府的名义命令川军各部就地围剿，达到既消灭红军又消耗川军实力的目的。 这年10月，刘湘任命李家钰为四川剿匪第三路总指挥，同罗泽州部共三万余人进攻川陕苏区。 李家钰认为这是扩大地盘的好机会，应该赌一把，就率其全部人马投入到围剿红军的战斗。 可是李家钰这次看走了眼，打错了算盘，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有革命思想、纪律严明的铁血红军，绝对不是为一己私利抢夺地盘的杂牌军。别说李家钰这样的地方军阀，就是蒋介石的中央军也奈何不了他们。 两年多的时间里，李家钰屡战屡败,不但没有消灭红军，反而丢盔卸甲、损兵折将，实力大损，差点血本无归。 李家钰剿匪不力，受到蒋介石的严厉斥责。他为了平息蒋介石的怒气，转嫁责任，忍痛将跟随自己多年、擅自撤离战场的爱将龚彬拉出去枪毙。 1935年 10月，红军离川北上抗日。李家钰认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蒋介石可不这么想，他乘机大肆裁撤遣散川军，剥夺地方军阀手中的军政大权，由此全面控制了川军。 李家钰因围剿红军不利，“四川边防军”被缩编为两旅两团制的一个师，他被委任为陆军第一〇四师中将师长兼第一绥靖区司令官，驻防西昌，只在遂宁设留守处。  1936年2月，蒋介石为了牵制西康的刘文辉，再次整编川军，让李家钰恢复了军地建制，委任他为陆军第四十七军中将军长，辖一〇四师和一七八师。 昔日风光无限的“地方王”，经过几年的混战，就这样名存实亡了。 李家钰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可诉。 自己出军校以来出生入死、打打杀杀，混到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1937年7月7日，日本发起了卢沟桥事变，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消息传来，抗日的怒火在全国人民心中燃烧。李家钰心中那压抑许久的愤懑突然迸发出来，化作无尽的激情。 他早已厌倦了手足自戕的内斗，他要上前线奋勇杀敌，洗涮多年混战之罪过。 想到这些他常常夜不能寐，为能以一腔热血报效国家而兴奋不已。 7月底，他致电国民政府，慷慨陈词，请缨出川杀敌：“窃惟国难至此，已达最后存亡关头，应恳钧座立即下令全国，一致动员，挥师应战，还我河山，严惩群奸，以雪公愤。职军正事整编，士气激昂，倘蒙移调前方，誓当执芟赴难。迫切陈辞，仁候训示！” 蒋介石一方面迫于全国抗日军民声势压力, 另一方面, 也想通过抗日达到削弱异己的目的, 于同年8月令川军出川抗日。 国民政府指令李家钰率四十七军一○四师出川，而将一七八师留驻西昌。李家钰再次请求全军出川，终被批准，将四十七军编入邓锡侯的第二十二集团军第一纵队奔赴抗日前线。 在父老乡亲们组织的欢送会上，他鼓励全军将士奋勇杀敌，为国效命：“男儿仗剑出四川，不灭倭寇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到处是青山。” 李家钰和他的川军是铁了心要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了。 ９月，李家钰率第四十七军毅然决然地离开西昌出川，直奔首战目的地山西长治。  当时正值深秋，秋风瑟瑟，川军士兵只有绑腿一条、单被一床、小竹席一张、雨鞋两双、斗笠一顶，但人人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他们的武器极其低劣简陋，所有步枪十分之八为川造、十分之二为汉阳造。至于轻重机枪，每师多则十余挺，少则数挺。火炮方面，每师除数门迫击炮外，没有一门山炮、野炮。但这些阻挡不了他们抗日杀敌的热情。 就是这群衣衫褴褛的四川人，凭借低劣的武器装备，在李家钰的带领下，真正地把“一寸河山一寸血”演绎到了极致。 他们经成都，出剑门，徒步行军近千里到陕西宝鸡，再乘火车经西安、郑州、新乡至博爱，后又徒步经山西晋城、高平，12月初全军抵达长治，共长途跋涉了四千公里。 到达长治后，李家钰的四十七军迅速列入阎锡山的第二战区战斗序列，与共产党的第十八集团军联合抗日。 自此，在晋南、晋东、晋西南对日抗战两年多，到处都有李家钰他们奋勇杀敌的身影。 他们先后参加了东阳关反击战、长治保卫战、中条山战役和晋南战役，与日军和伪军大战六次，小战不计其数，经过殊死拼杀，毙伤日伪近万人，自身伤亡也达一万五千人，大多数连队都经过两三次补充。 但更让人敬佩的是没有出现一个汉奸。 李家钰的川军声誉鹊起，“铁血川军”传遍整个战区。八路军朱德总司令在给川军邓锡侯将军的信中也曾表示：47军在山西战场上与八路军协同作战，英勇奋发，其可歌可泣之战史，使人兴奋鼓舞，欢跃不置。  1939年2月，李家钰因战功升任第4集团军副总司令，仍兼第47军军长职。10月，又升任第36集团军总司令，指挥第14军和第47军。 1940年夏，李家钰率部南渡黄河，改受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蒋鼎文指挥，此后他的部队在河南北部地区沿黄河南岸一线担负渑池、新安、孟津的河防任务，与日军对峙。 第一战区情况复杂，有汤恩伯、胡宗南等蒋氏嫡系部队，要钱有钱，要枪有枪,趾高气扬。 李家钰作为杂牌军，单衣草鞋，枪炮落后，不受重视，只能当配角。但谁能想到配角很快就不得不挑起了大梁，唱起来大戏，并且是绝唱。 1944年春，日军发动豫中攻势，占领郑州、许昌、洛阳等地，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号称“五虎上将”之一，竟畏敌弃守洛阳逃跑。 一时军心动摇，40万中国军队被10万日军一击即溃，37天之内，丢失38座城池，可谓一天一座。 5月11日，蒋介石找不到战区司令蒋鼎文，直接打电话给李家钰，要求他掩护附近各部撤退。 杂牌军关键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李家钰的36集团军实际只有47军的4个团，其他部队都调防他处，从兵力角度讲已不是一个完整意义的集团军。 要用这点兵力掩护七个集团军撤退，这将是何等艰难的任务，又是何等的险境! 面对危情，他召集部队在左村开会，说： “我们川军出川抗战是自己请缨杀敌的，现在大敌当前，正是我们保家卫国、大显身手的时候，我们应该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不能见了日本人就跑!否则怎么对得起老百姓!” “日军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来了我们就同他们打。别的部队怕跑在后面挨打，我不怕!我愿意殿后。” “值此生死关头，凡有爱国爱家之志，誓死消灭日寇者，随我前进，如有他心，可自寻出路。” 在场的官兵听罢纷纷表示： “愿同生死，共患难，绝不逃跑当卖国贼!” 谁都知道，在战场上殿后掩护，无异于自杀。 李家钰率领部队在当地作战四年，对这里的山川地貌十分熟悉，要想撤退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但他没有那么做。 早在1941年2月四川省各界抗战前线慰劳团来灵宝县李部驻地劳军时, 李家钰就抱定了战死沙场的决心。 他当时亲自书写条幅:“男儿欲报国恩重, 死到沙场是善终”, 以明誓死报国之志。” 谁知日后一语成谶。 于是李家钰在河南陕县与益阳交界处，指挥所属各部与洛阳周边进攻的日军进行了殊死搏斗。第一战区友军部队在李家钰的拼死掩护下相继西行撤走。 李家钰身边的部队越打越少了。日军乘机向李家钰部包抄过来。 5月21日，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这天上午大雨滂沱，道路泥泞。 李家钰与总部人员及特务营第2连计200余人，自张家河上陕县秦家坡转移，突然遭遇日军伏击。 激战中李家钰不幸头、腹中弹，倒在旗杆岭上，壮烈牺牲, 时年53岁。随行官兵也全部阵亡。 李家钰倒下了，他的鲜血洒在了远离家乡的土地上，他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无悔抉择。 或许有人认为他是在撤退的路上遭遇日军伏击而死, 似乎不够悲壮。但他以一军之力掩护40万中央军转移, 这种无所畏惧的气概，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神，将名垂千古，受世人敬仰。  1984年5月，李家钰将军殉国40周年之际，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颁发了革命烈士证明书：“李家钰同志在抗日战争中壮烈牺牲，经批准为革命烈士。特发此证，以资褒扬。” 这就是对李家钰将军最好的评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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