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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暑假，我同学方一锦给我讲了一件事，现在我来做一下场景再现，看看是不是有意思。 星期天的中午，方一锦在厨房包饺子。门铃响，她满手面粉地去开门，嘀咕道：”这妞妞，出门总不带钥匙。” 妞妞一进门，把双肩背包扔到沙发上，跑到吧台前，抱起大玻璃水瓶就咕咚咕咚喝水，末了，抹一把嘴巴说：“妈，我刚才在楼下看见汪啸虎了。” 方一锦手里捏着饺子皮儿，走到后窗前去看。只见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儿，提着个袋子站在楼前的铁栅栏前，仰着脸向这楼里看。他为了能看清些，没有站在楼下的荫凉里，而是站在大太阳下，就那么晒着。 方一锦说：“这是找谁没在家，妞妞你让汪啸虎上咱家来吧！” 妞妞套了家常的睡裙出来，说：“妈你懂什么，他那是在追女生呢！” 方一锦看锅里的水开了，一边把饺子下到锅里，用勺子插锅底慢慢搅动，再向窗外张望一眼：“妞妞你快剥点蒜。这汪啸虎，追的是谁呢” 妞妞过来找蒜，也趴窗台上向外看，说：“他追六楼的王齐格格。” 方一锦恍惚想起六楼那个身材颀长梳马尾辫的小女孩儿，每天上学放学不是爸爸就是妈妈跟着，似乎家教很严。 妞妞一边剥蒜一边乐：“哼哼，这个汪啸虎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追王格格的男生多了去了，就他？人家是校花，学习还好。妈你没看呢，放学时跟在人家屁后，人家爱理不理的。听说高考分儿一出来，他就问人家打多少分儿，还问人家考什么大学，人家压根儿就没告诉他。妈，饺子啥馅啊？” 方一锦点了最后一遍凉水，看饺子一个个都鼓鼓地浮在水面上，找盘子，先盛出一盘饺子，再将另一帘儿饺子下锅：“两样儿馅儿。一样是白菜肉的，一样是西葫芦鸡蛋的。” 妞妞就拍手：“妈，这两样儿我都爱吃！唉，就是我爸不在家，吃不着了。” 两个人坐到餐桌前吃饺子，方一锦问：“妞妞，有没有男生追你啊？” 妞妞大笑：“妈，他们都把我当哥们儿！” 方一锦也笑：“将来你不要成剩女喽！我三十二岁才结婚，三十四岁才生的你，太晚了。你可别像我。” 妞妞说:“妈，我不结婚，就一辈子待在家里啃老。” 方一锦说:“我怕你啃不动。哎，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和汪啸虎在书法班时，他老打架。” 妞妞说：“唉，汪啸虎他太淘气了，劣迹斑斑，简直罄竹难书哇！老师一说他，他站起来，一脚就把桌子踢倒了。谁想到他现在学习成绩还能不错，考上工大了呢！” 方一锦给妞妞一说，想起于丽凤一个人独自带汪啸虎的艰难。自己最近也是一个人带孩子，妞妞爸去上海培训半年。但妞妞乖，刚上高三，成绩还不错，考个一本没问题，不用太操心。 方一锦在学校里只有一个人能谈得来，就是同在语文组的于丽凤。他们家老汪病了才不到一年就去了，那么快。这人说不行就不行了。 有一次于丽凤带汪啸虎来家里吃饭，他们走后，方一锦发现客厅大鱼缸里的金鱼扑棱扑棱乱蹦，仔细一看，每一只鱼的一只眼睛都被汪啸虎给抠掉了。门口鞋柜上的一把伞，伞骨也都被他抽出来了。老于说他七八岁时把他一个人锁在家里自己出去买菜，回来时邻居们来告状，说他看楼下有人经过，就往人家脖颈里扔鸡蛋，扔得那叫一个准。这老于，人前人后，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实在操碎了心。养一个汪啸虎，能养十个妞妞了。 洗碗时，方一锦看见汪啸虎还站在楼下，手里一个袋子大约淌出什么来，他低头去擦。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 妞妞也过来看热闹，说：“这是毕业纪念册上都留出生日期了，他知道人家生日了，买的咱家胡同口金利来的冰淇淋蛋糕，我都看见啦！王齐格格妈妈才不会让她出去见他呢！妈不信你看吧，他准得在楼下站成化石！” 汪啸虎并没有站成化石。他再站了一会儿，一个人讪讪地走开了。 小睡醒来，隔着窗子，方一锦看见他身上大敞着的格子衬衫，随着他的走动而飘飞着，在午后暴烈的日光下，显得是那么落寞。而那个冰淇淋蛋糕，终于化作楼下方砖地面上的一幅地图，好像在预示着，他们都会走向无法道出的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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